“不行,不能就让他们这样冲杀下去!”回鹘人当中并非所有人都是粗汉子,不通文墨。这黑夜之下,谁也不知道对方的兵力部署,重点进攻对象不假。
可稍微仔细一点,仍旧能够发觉其中问题所在。
来袭之敌并非纵火,也没有趁乱洗劫。反而一心一意的冲着军营奔去,其目标必然是将满城的回鹘士卒一网打尽。
石阳天焦急,仗着熟悉城市,领着一军,五百余人,开始穿插。
骤的,旁边杀出一军,领军者是阿卡拉副将石阳天,是一个眸子明亮,脸上泛着冷意的壮汉。其人扬起手中长刀,高喝道:“既然使安西唐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死!”
数百人的生力军冲杀之下,侯莫陈飞不断调兵遣将,想要将其阻拦在巷口。却不料为首者无比骁勇,短短数十息,便手刃十余名安西军,将安西军的攻势,生生止住。
随即,他又道:“龟兹城中不过数千唐人,今日前来,就算有数万大军,也多是西域人。我等回鹘勇士,只担心西域人头算不算军功,能不能换来牛羊,又如何畏惧?”
此言一出,回鹘人的士气倒是有了些许增长,伴着只多不少的回鹘人,倒是让侯莫陈飞冷峻的脸上浮现出笑容。果然,上天待我不薄,知道我不甘心坐镇中军,也想要阵前厮杀。现在就将敌酋送到我面前来……我若是不杀你,倒是有违天意。
他缓缓抬起头,吩咐道:“此战十死无生,全军上下都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无论如何,在我归来之前抱持阵势,将回鹘人杀光。”
“喏!”身边军官纷纷称诺,散去军中。
侯莫陈飞这才提刀杀向自己的目标。
拔换城横纵两条大道就在此处交汇,无数回鹘人惊醒之后,汇聚在一起,纵然无甚战力,却也人多势众,压制住了安西军的进攻。
更别提坊市当中不时窜出来的一小队抱着决死心态的回鹘勇士,他们心知偷袭之下,侥幸成功,参与之人,十之八九也是活不下来的。更说那安西军来势汹汹,已经是死战的架势,绝无半分手下留情的念头。
侯莫陈飞见着郭骁厮杀不休,不得不肩负起战将的身份,想要填补上处处漏风的战局。
“来得好!”石阳天不怒反笑,微微舔着嘴唇,一杆长槊横扫过来。
他本是石国人,祖辈效忠于大唐,到了他这一辈,出生之后便是回鹘的统治之下,便自然而然的想要依靠回鹘人的军势建功立业,报效国家。
中原人只有一个朝廷,效忠大唐是毫不犹豫的选项,对于他们而言,能够效忠的对象很多很多,他选择了最亲近的回鹘,用自己的长槊,想要打拼出一片天地。
长槊放过近处的唐人,他直面侯莫陈飞,叫道:“久闻你唐人少年当中英豪不少,今日一见,我倒是要看看你唐人骁勇,还是我回鹘人无敌!”
他战意蓬勃,霸占一处战场,与侯莫陈飞厮杀起来。
出乎石阳天意料的是,侯莫陈飞虽然一言不发,但横刀却是十分凶狠,在这一处战场上面,几乎无比。
长刀每每挥出,都会引得石阳天心中一凛,他少有的凝重,将侯莫陈飞当做自己的大敌。
原本他以为自己的长槊所向无敌,在回鹘人当中都是少有的俊杰。现在看来确实有些天真了。
另一处,郭骁跟阿卡拉的交锋倒是没有这边的势均力敌。从一开始,郭骁就一杆长枪将阿拉卡压着打,如今更是长枪翻滚之下,阿卡拉额头冷汗直冒。
交手方才十余回合,他便胆寒,周遭的回鹘人越来越少,他左顾右盼之后,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撤退,就此离去。
他虽然自诩跟郭骁不相上下,可战争并非一人能够决定胜败的,尤其是此刻自己的亲卫在郭骁亲卫冲杀下,已然节节败退,自己的身侧暴露在了安西军面前。
见此,郭骁眉头一挑,抓住机会,将长枪挑刺而去。顿时,阿卡拉脸色大变,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斩在郭骁的虎头金枪枪身上面。
“该死!”阿卡拉呼唤亲卫道:“来人,与我一道冲杀,杀敌将一名,可获封赏十斤!”
话毕,他发了疯一样挥舞狼牙棒,只是此一番他进攻的对象不再是郭骁,而是周遭的安西军。他眼眸发红,心知自己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若是不出意外,自己必然身死此处。
可他并不想死。
常到熟能生巧,他此刻清理周遭敌寇,便是想要给清理出安全线来,好让自己的亲卫插手进来,护卫自己周全。须知,亲卫在战场上唯一的用处便是为主将替死。反之,像明朝一样,亲卫变成主力的,才是极为滑稽之事。
郭骁虽然猛攻猛打,却也架不住阿卡拉手中的狼牙棒与自己都是长兵器,此刻阿卡拉一味的想要后退,他无论是如何争抢,都难以短时间内建功,将其斩落马下。
“亲卫营,与我一道呼喊,将阿拉卡退败宣告全军!”郭骁冷笑一声,也不追赶,而是命人高呼,想要短短时间用阿卡拉退败一事大做文章,换取士气振奋。
厮杀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了一刻钟之久,算上夺城,亲卫营上下都已经疲惫,新入城的安西军虽然骁勇,却也是凡人,随着不断厮杀,此刻也不免士气下降,心中有了别样心思。
“回鹘已败,有我无敌!”
“回鹘已败,有我无敌!”
可阿卡拉却忘记了将是兵之胆,他虽然不断后退,眼眸当中失去了郭骁身影。可随着帅旗移动,原本当先的将领撤了,小卒们也必然心中戚戚,下意识的后退,而非奋勇上前。此刻听得军中鼓噪,心中大动之下,慌忙逃窜变成了主流。
但事实难料,谁也不曾想到此刻拥挤的巷道却又是天然的屏障,即便是回鹘士卒想要逃窜,却也要问后面的袍泽跟眼前的安西军准还是不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