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成协议之后,郭骁跟吾甫尔都预想到了即将开始的新一轮交锋。
他们都清楚,现在的妥协只是为了随后的激战。安西需要消化自己现在吃下的地盘,将地盘转化成实力;回鹘人也需要先行击败自己的大敌,才能回过头来,对阵安西。
在于阗的时候,大汗心思简单,既想要立即击败吐蕃,又想要立刻就将安西这个二五仔给灭掉。
吾甫尔等人纷纷认为,吐蕃才是大敌。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趁着吐蕃在龟兹失败之际,吃掉眼前的吐蕃人,奠定胜局。
介时想要吃掉安西军不过是小菜一碟。
事实上,吾甫尔真正发现安西底蕴深厚是在见到李元虎之后,在蔚头州,郭骁二百人击败李元虎三千黑骑的战绩,让他心中发寒。
而自诩文化人的他,自傲于一众回鹘人,因为他是祭祀,是部落当中唯一有知识传承的人。
正是因为他知道过往,才知道郭骁在拔换城的改革有多么恐怖。
最简单的一个问题,寻常回鹘人牧民吃穿跟乞丐差不多,却饲养上百牛羊,是他们吃不起吗?纵然有唐人在商贸的压榨,可吃饱肚子回鹘人还是做的到的。
可事实上,大部分的回鹘人是无法吃饱肚子的。原因很简单,资源是有限的,大汗要山珍海味,祭祀也要,部落族长也能吃好喝好,还需要对外交易,养兵。
这种时候,就需要压榨寻常百姓了,而且是越压制寻常百姓,他们这些回鹘人的贵族,才能过上富足的日子。
他们也是另类的世家,地主,是百姓天然的敌人,也是郭骁如今政策针对的敌人,没有之一。
他同样清楚,获得百姓支持的安西军会比现在更为强大,变成回鹘的劲敌。
无论如何,他都要上书大汗,陈明利害,将安西扑灭才行。
以往郭昕虽然厉害,却没有如今的郭骁那么难以对付。武夫看似能够用武力镇压一切,事实上他却是无甚本事,只能坐吃山空。
郭骁恰恰相反,一次次激战之后,他居然敢用西域人补充自己的军队,单单这一点,有了足够兵源之后,安西军就不会陷入越打越少的境地。
张榜招募各类人才就更让吾甫尔头皮发麻了,人才的重要性他非常清楚。但想要让人才变成自己的助力,却非常麻烦。通常而言,回鹘人的方式就是用刀解决所有问题。不服就动刀。
均田制之外,让吾甫尔想不通的还有士卒每月的俸禄,这样养兵的话,一个月靡费太多,纵然是回鹘疆土何止千里,也不敢这样养兵。
吾甫尔引以为豪的是,回鹘的勇士征召而来是不需要花费一文钱的,只需要给他们战后劫掠的机会,他们就会吃最差劲的食物,跟灰色牲口一样,勇猛无敌。
只是李元虎陈述自己失败的原因之后,他也一阵无奈。即便是他去仓促之下对阵郭骁,最大的可能就是重蹈覆辙,成为又一个失败者。
再简单的研究了失败的原因之后,轻骑兵纵然劫掠如风,却也啃不动坚城,陌刀军,玄甲军。
李元虎曾经说道:“我虽身居高位,纵览全局,到头来却发现我回鹘铁骑野战胜多败少全然是因为少有与唐人精锐对阵。如今安西骁勇,兵力充沛,拥有数千甲士。单单这些精锐,便不是我能够对付的。”
甲士,数千甲士代表什么人尽皆知,这在这个时代就是战略武器。
“加之郭骁骁勇异常,安西军又是背水一战,败了便死无葬身之地,如此一来,我军必败无疑。”
他并非是诸葛亮,事后发生的事情让他感慨万千,心中也是悲戚。
而就在吾甫尔在驿站当中想着如何针对安西军的时候,驿站再一次热闹起来。
驿站小吏匆匆忙忙,迎来数名校尉,暂且安置下来。
对于吾甫尔来说,这些校尉却是一种警告。从龟兹城匆匆赶来的安西援军到了,也就意味着过郭骁现在有了反击的实力。
意料之中的事,吾甫尔很容易就弄清楚了他们的来历,知晓了他们大多都是骑兵之后,脸色反而轻松了一些。
拔换城的骑兵多了,攻坚能力就会下降,蔚头州反而能够安稳一些。
要是郭骁将麾下所有步军都调集到此处的话,反而是天大的坏事。
“他是谁?”忽的,有一年轻校尉问道。
小吏躬身道:“校尉大人,这位大人便是是回鹘的使者吾甫尔大人。”
“原来是他。”校尉点了点头,招招手道:“既然都是敌人,那就不要玩什么花招。从龟兹城开始,你我两家便无缓和的余地,你还是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吾甫尔心中直摇头,看低了郭骁一分。对他来说,即便是伪装,也要装到最后在撕破脸皮。
“对了,小爷是李钊,替我向李元虎问好。”
原来是他,吾甫尔瞳孔收缩,他是清楚李钊是谁的,此人在龟兹城的时候,趁着夜色跟李元虎交战,竟然略占上风。
不提前因后果,单单是这个结果就足够引人注目。至少吾甫尔清楚此人是郭骁麾下的又一员骁将。
“好了,李钊,都督召见我等,赶紧去府衙。”话毕,又有人唤道。
李钊起身,整理了衣衫之后道:“不瞒使者,安西过去所拥有的土地,我们都会拿来的。无论是在谁的手中,我们都会拿回来的。”
“那又如何?”吾甫尔冷笑一声,他还真不相信郭骁能够占了一点优势之后,就能够重建安西。
“若非吐蕃人被我家大汗钳制,如今的龟兹城已经陷落,你们都已经变成死人了。”
“乞力莫次倒是比你们回鹘人更难对付。”李钊冷笑一声:“他用一万人就险些拿下龟兹,而你的李将军三万大军到头来却惨败而归,连龟兹城都没有踏入。”
“多说无益,现在便走吧。”尉迟媛大步走入驿站,她最后到来,冷眸扫过。
她英姿勃发,抱着头盔,仍旧头发散落,在阳光下,端端是一尊女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