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安西军已经到了,仍旧是二百余人的安西军撞在已经失去了地利,冲击力的回鹘骑兵脸上的时候,在长达一里的战线上,瞬间就有三十多个红点消失。
而消失的绿点则在十个左右。
这一切尚且不为人所知,苏曼的愤怒溢于言表,他想要突围。却见使者用一种轻蔑的语气,高高在上的鄙夷。仿佛自己是一个懦夫一样……
“这是军中。”苏曼吸了一口气,目光变得森寒:“我现在杀了你,推脱给安西军的话,想必安西军也不会将到手的军功放弃,宣称你是我杀的吧?”
“此地只有一个人能够掌握全军,那便是我。要是使者再敢妄言,想要跟安西军决一死战的话。我是不介意让使者现在就单独冲阵,带着你的下属,为汗国贡献一份力量。等本将军回到于阗之后,我也不会隐瞒大人的功绩,会让他们知道都使者临死前的壮志未酬。”
此一番话让使者的轻松写意尽然消失,他不安。此前苏曼假意违抗军令,还做了一番准备。现在的恐吓却是脱口而出,可想苏曼心中早就有了这样的念头,如今不过是顺理成章的说了出口。
最让使者恐惧的还是,苏曼的确有这样做的动力跟能力。此战无论胜败,安西军大举来犯的名头却是坐实了。到时候,死上自己一人并不会有人在意,反而会有人叫好。
“我……我住口便是了。”使者还没有头铁到能够与苏曼一决雌雄的地步。这一军当中,他的仆从,下属不过五人。而苏曼有数千人之多,力量对比之下,他只能按捺住情绪,隐忍不发。
若有来日,他必然会让苏曼身败名裂,让这厮知道笑脸相迎的未必全都是老好人,可能还有要他命的人。
“是啊,小人通常得志之时,才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出言恐吓。此刻的明日也不过如此了。”
他心中这样想着,脸上虽然阴晴不定,却也不再言语,没有将自己的胸腔当中的杀意尽数显露出来。
可熟知他的扈从们,各自之间的脸色,却是不大一样。他们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他们恐惧,唯恐自家主人说出了话,导致自己死在这个破地方。
现在双方都变得和气起来,他们纷纷不忿道:“大人,我们是大汗派来的信使,无论是情理,都应当是居于上位。苏曼此人向来跋扈,今日连大人的面子都不给,来日军功若是渐长,桀骜起来,只怕是连大汗都不放在眼中。”
此言诛心,放在以往,使者必然会面色一沉,将说话的人斥责一番。但今日,他却是微微颔首,咬牙道:“此人桀骜不逊,能够活过今日,我也会让他死于朝堂。”
扈从们听到这里,纷纷大喜,这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他们一向不将常人放在眼中,此刻除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之外,尽然是喜悦。
唯独当事人之一的苏曼紧赶慢赶的布置着突围事宜,想要在安西军合拢之前,突围出去。
不然的话,这一军剩下的五六百儿郎,都会因为自己的大意,死在此处。这里的安西军数量不多,却坚韧,是有毒的诱饵。自己现在闯入其中,只能学着壁虎一样,断尾而去,哪怕是丢下百余人,也比全军尽没的好。
可这话却不是能够说出口的,既然有所牺牲。那便无论是牺牲谁,都会引发骚乱。
在乱局当中,想要作出抉择,无异于是做梦。但凡有些本事的人,都会想着苟活。倘若现在就将此事公之于众,只怕是非但不会有人主动站出来殿后。反而会争先突围,将突围变作是溃败的开始。
“来人!”他势如闪电,唤来下属,一一吩咐,将百人作为最小的单位,分散突围。
“将军,只怕这样一来,部分人马会成为安西军追逐的目标。我大军的优势兵力无法发挥出来,难以用在战阵上面。”苏曼的亲信低语,忐忑道。军中的士卒并非是从其余地方招募而来的,而是苏曼亲近部落当中的人,忠诚度不消说,战斗力也是极强的。
现在牺牲掉这些人,未来将引发的骚乱会让苏曼失去自己的本钱。
苏曼虽然心知这一点,却又无可奈何。现在不是牺牲与否的问题,而是有多少人能够活着逃出去。
“话虽这样说,但军情紧急,你我都是军人,都会成为安西的目标。此刻大家都一视同仁,倘若有人能够顺利突围,那便是好事。”
此言倒是实话,余下的人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反倒是一直都置身于事外的话使者眼中泛光,猛地上前请缨道:“将军,还请让我独领百人,就此突围。”
“可。”苏曼脸色无甚变化,说出这样一个字,就像是顺理成章一样。而在他的部下看来,这无疑是放虎归山。
“将第三伙的兵马,交给使者统帅。”苏曼一边吩咐,一边打量道:“今日之事,都是公事。我与使者并无旧怨,若是日后能够再度相见,我必然会学着唐人一样,行负荆请罪之事,还请大人谅解。”
这一番话苏曼说的慷慨激昂,无论是谁听在耳中,都觉得苏曼是一个能够容人的大将,并不将使者这样的小人放在心中。事实上却是另外一码事,只有苏曼知晓此番使者主动上钩,他有多么的高兴。
虽然他麾下的兵马都是他的底细,可在嫡系当中仍旧由亲疏之分,这第三伙的人马在他军中,像极了一个钉子,是他无法斩除,不得不用的钉子。
现在钉子就在眼前,有了斩除的机会,他那里愿意放过。
“此事我心中自有计较,还请兄弟们今日突围之后,能够在于阗再见。”他心知这一军倘若突围,只有三个去处,一个是最近又最危险的苇关,其次是少有人问津的坎城,最后便是遥远的于阗。
须知,从此处前往于阗,中间并无城池,便是村镇,都少之又少。千年之后的无人区,如今自然也不会人口稠密。
去了这三处,最终都免不了在于阗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