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甫尔大人南下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儿。”老卒心情难以平复,曾几何,他不过是一个补阙拾遗的小老头。现在却有了更进一步的可能,人浮活一世,追求的无非是名利。
以往不能求名,他便要求利。
“现在风水轮流转,总算轮到了我这个糟老头子。”老卒美滋滋的不断劝酒,将郭骁当做了自己必须讨好的人,向上攀爬的阶梯。
“今日查干巴日大人要我买酒,在天晴之时,送往于阗,倒也是美事。”
这一顿酒吃的个人滋味各有不同。郭骁心情平复之后,对吾甫尔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他与韩湘相处的时日无多,却有了一种默契。他们同样为这个时代,为自己的身份骄傲。
大唐,终究是无敌的。
老卒意气风发的离去,昂首阔步的样子,像极了少年。曾经,他也是少年郎。
穆萨已经在郭骁身边等候了许久,在知道吾甫尔即将南下的消息之后,他便坐立难安,眼前的美食美酒,都像毒药一样,让他无从下口。
一直挨到了酒宴结束,旁人都走了之后,他才压低声音,用大多人听不懂的唐语冒险道:“大人,吾甫尔真的要南下?”
“自然是真的。”郭骁心知这番话会让人瞠目结舌,也考虑过穆萨会因此心中产生恐惧。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因为他没有说谎,吾甫尔的确大张旗鼓的南下了,还是在扣押韩湘之后的冒失举动。
“吾甫尔是回鹘人当中的智者,不出意外的话,他已经知道了我在郅支满城附近……”
与此同时,500里外的便城州双渠。吾甫尔一边安抚将士,一边冲着亲信说道:“此番我南下之际,韩湘的安全便交由到了你的手中。”
亲信恭谨,却不知道为什么总管大人不将韩湘安置在蔚头州,而是远道南下之后,放在这双渠城中。
不过,这不妨碍他点头唱诺。
吾甫尔见状,哂然一笑,细细解释道:“韩湘此番前来,虽然未曾说明来意,却必然身负重任。而他所言的人,虽然我不喜欢,却是苏曼麾下的一个头领,统帅五百人,驻扎在坎城或是苇关。”
“安西军既然有能力奔赴数百里的沙漠,抵达苇关,必然所谋甚大。”
“而在蔚头州以南,真正的关键之处,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屯驻大军的于阗,另外一个便是肩负于阗后勤重任的郅支满城。”
“安西军无力攻击于阗,能图谋的也只有郅支满城了。”
亲信惊道:“郅支满城驻军数千,安西军仓促之下,也难以攻陷,大人所言,是否有些过于担忧?”
“并非是本总管杞人忧天,而是郭骁此人,过往战绩当中,大多都是兵行险招而取胜的。而用险是会上瘾的,一次成功之后,便会想着下一次也要用这样的方式取胜。”
“还有便是,郭骁没有愚蠢到,会用他麾下的士卒,强攻郅支满城。”
“摧毁粮仓,十余人即可。”
“那郭骁……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大胆吧?”亲信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立在原地,痴痴的看向自家总管,已经忘了迈动脚步。
“大胆?万军从中难道不是大胆?奔袭拔换城,南下苇关,难道不是大胆?”吾甫尔冷笑,郭骁的大胆他是领教过的,“安西现在势小,无力对抗我回鹘大军,只能弄险,以奇胜之。”
“此番,安西攻陷苇关,不出本总管所料,便是为了坐山观虎斗。至于如何让两虎相争的关键,只怕是他想要将计就计,让大汗不得不退出于阗。”
方才他便想到了这样一种可能性,清楚郭骁此刻的交还俘虏,不过是以退为进的一种方式,而非真的想要跟回鹘和平共处。
唐人的基因便是如此,他们骨子里面充斥着扩张,无论是什么环境之下,有了余力,唐人都会疯狂扩张,将内部问题变作外部问题。
郭骁能够想到的关键之处,他自然也能够想到。吾甫尔比郭骁更清楚郅支满城的储备有多少,是如何攒足,运送到的。
“若是郅支满城被袭击,粮仓或是草料仓库被摧毁,这一场速战速决的交锋,便会延续数年之久。”
“最后便是,这连日来传闻难免出现吐蕃人的斥候,又如何不能是唐人假扮而而成的?”
亲信瞠目结舌,一想到自家总管所言的可能性,他便心中发寒,像是看到了恐怖故事一样。的的确确,摧毁粮仓,十余名死士就能得手。
“总管,小人愿意即刻出马,快马奔赴郅支满城,让城守严加戒备,守住粮仓。”亲信忙躬身,请战。
吾甫尔闻言却是一笑而过:“昨日我便遣人立即南下,只怕如今人已经到了郅支满城了。”
亲信见说,与身后的人面面相觑之余,心中对郭骁的敬畏又不知道增了多少。
“大人英明,是我等多虑了。”
“众人皆知我与幹难不睦,那这一次便要争锋一二。”吾甫尔却又笑道:“那郅支满城城守是幹难的人,便让他认罪伏法好了。正好,宋万来的事情,本总管一直都没有时间分神处置,此次一并处理掉。”
一番话说的亲信脸上燥热难耐,其中一人更是脸上发光,想死见到了自己的机会一样,当下抱拳上前道:“既然大人想要以宋万来之事发难,小人愿意充作马前卒,即刻出发,让郅支满城城守布仁死无葬身之地。”
此人话刚刚说完,旁边的人便纷纷请令,想要在着一块肥肉上面,狠狠的撕咬一口。
可吾甫尔却是笑而不语,摆摆手道:“此番南下,我决意亲自坐镇郅支满城,监督后军。”
“大人英明。”这等做法虽然不能让亲信们如意,却又让他们心中的不满尽数消去。既然无人能够独享,那便是每一人都还是有机会的。
一时间,亲信们摩拳擦掌,想要在随后拔得头筹,即便不能出任郅支满城的城守,也要更进一步,成为封疆大吏,步入回鹘的上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