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一个南方孩子看到这样情景,绝对会跳下去打滚。但对于安西的士卒而言,这样的情景他们见了许多次,在大多时候,落雪之后就代表着战争结束。
每一年的休息时间,都是在冬天。
现在冬天降临,安西军们在拔换城宽大的城墙上面看着城下的回鹘人,城下的回鹘人也看着城墙上的安西军。
这样的对峙已经三天了。
幹难并非是这一队回鹘人的领袖,他已经北上,到了漠北。比安西军更重要的事情还等着他解决,在七天前,早就应该叛乱的葛逻禄人还是在一次叛乱了。
只是幹难这一次隐隐觉得,葛逻禄人之所以叛乱绝逼跟安西军脱不了干系,他们绝对不单单是对于回鹘不满,或是吐蕃人挑动,才做出决定的。
幹难如何想也想不到,这一次的葛逻禄人叛乱的的确确是安西军插手才有的结果,也想不到这样的计谋是出自于一个书生的手笔。
“郭骁还未归来?”营帐里面,保义可汗面色阴沉,他等了足足三天,安西军仍旧用过去的言辞搪塞自己,说什么郭骁不再。可安西疆域才多大?三天还不够郭骁归来见自己?
他面露不渝,随军而来的将领们连忙低头,不敢插言。
“大汗,安西军之前便有异动,只怕郭骁在趁乱抢夺乌垒州。”还是有保义可汗的贴心人,提及另外一件郭骁可能正在做的事情。
“如果郭骁在乌垒州的话,难听谈听到此处消息,也属于正常。”那人面色苍白,却久居高位,让营帐内力的将领不敢大口喘气。
“听闻乞力莫次匆匆离去,只带了两万军队。”另外一件跟郭骁无关事情也被提及:“现在串联起来,也足以证明吐蕃人跟安西军仍旧在激战。”
“安西军孱弱,未必有跟吐蕃人交锋的本事。” 保义可汗目光如炬,对此报以怀疑:“安西的强盛出自于什么地方,你我都一清二楚,若是郭骁会傻乎乎的去夺取一座毫无意义的城池才是怪事。”
“而乌垒州背后的铁门关至少需要上万精锐,才有拿下的可能,单单依靠现在安西军的军力想要将其拿下,很难很难。”
一旁的白面文士笑道:“正是如此,所以安西军才会被拖住,郭骁难以出现在大汗面前。”
“温酒。”保义可汗又命人温酒,让帐内将领松了口气,欢愉声,劝酒声再度响起。
时间如水一样流逝,白月光下,郭骁却是难得与尉迟媛登上城楼,看向城外被染成银白的回鹘人营地。
“他们到了三日,我也赶了三日的路。”郭骁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打了一个寒颤:“没想到保义可汗会在这里等这么久,媛儿,你可曾知道他们的目的?”
这是白问,网瘾少女一样的尉迟媛恨不得将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分享给郭骁,哪里会留下自己的见解在心里面,谁也是不说。
正在出神的尉迟媛享受着难得多的温存,对郭晓的大煞风景毫无感触,反而说道:“不出意外的话,大抵是像韩湘说的一样,回鹘人内部出了问题,保义可汗才会耐心等都督归来,只为了见上一面。”
“北面葛逻禄人叛乱,南面吐蕃人大兵压境,我们安西又步步紧逼,想要将安西北庭旧地尽数收复,内部回鹘九姓又扯着他的后腿。他要是不想办法稳住一两个势力,将内部梳理一番之后,在缓缓图谋西域,才是怪事。”这一次,早就从韩湘嘴里面获得了回鹘人可能的骚操作之后,尉迟媛分析起来也算是头头是道。
她单单从回鹘人军事分析,就可以得出回鹘人难以持久,四面皆敌可不是什么好事。对于政治,她虽然不是小白,却也经验不足,不知道回鹘人的内斗有多激烈。
郭骁听完,倒是认真思索了一下,笑道:“倒是与我想的一样,差不多是保义可汗的真实想法。他的家族在回鹘汗国里面,什么都没有,区区一个小部落的头人都能做可汗,回鹘九姓如何不能做?”
“我这安西节度使,若是人人都可以做,自然也会人人都想做。”
“保义可汗接连失败,如果不能尽快平定葛逻禄人,击败吐蕃人的话,他的汗位也就做不稳了。就本都督目前,就寻找了两个人,愿意取而代之。”他说着吐露了两个尉迟媛早就知晓的名字,一文一武都是回鹘的柱石。
可现在,他们却想要成为可汗。
“都督想要扶持他人的话,这几日就继续闭门不出,不要让回鹘人知晓都督归来的消息即可。”尉迟媛是个极干练的女子,她有了主意,就想要想现在就去践行。
郭骁微微颔首,按照尉迟媛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得不到自己的承诺,保义可汗无论做什么都会少一些信心,会担心自己跟反对者联合一起,将他从汗位上面拉下来。
但坏处也是极为明显,回鹘人的矛盾加剧之下,未必不会将安西当做一个目标,集结重兵,表明姿态,震慑其余势力。
“媛儿,你忘了另外一件事情,保义可汗能够等上三日,必然是对我们安西无甚恶意,他此番来是图谋更大的利益,而非是安西这样的蝇头小利。”郭骁讲出自己的见解,他语调并不高昂,同时充斥着一些个人的揣测。
“只要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一个冬天,我们安西就能打造出战甲上千套,到时候吐蕃人也好,回鹘人也罢,想要击败他们,都能变成局部碾压。”
两个人相处起来,总是会谈及一些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正事谈完之后,郭骁又才缓缓道:“整个冬日都无甚药师,要不媛儿你与我一道巡守四方,等待春天到来?”
“好与不好还不是你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