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他娘的晦气,怎么又撞到安西军手中了!”苏达在困守孤城这些日子已经没了一开始的从容,他也面对着跟东赞等人类似的选择,乌垒州虽然,却只需要一种声音。
原本的乌垒州城守强巴就是因为是乞力莫次的嫡系,才被调走,担任焉耆城守,让马原兼任了城守跟总管两个职位。
现在安西军杀入城中,他第一时间发觉不对,想要反抗也已经晚了,安西军最先入城的亲卫着盔甲,箭矢无法穿透。
随后入城的玄甲军跟轻步兵混杂在一起,让他也没有反抗的欲望。
谁让安西军的到来跟下饺子一样,让城中守军猝不及防下,无法还击。
谁也没想到安西军居然能够光明正大的入城,城门早就被内应打开了。
出于对铁门关失败的检讨,婴岗特意下令,无论是谁随意接近城墙,守军都可以将其射杀。
这样的命令或许有些不人道,却是一个很好减少危险的方式。
现在安西军的入城倒不是小民内乱,而是军队成建制的叛乱。
这简直……前所未见。
甭管是谁,都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居然还有内部斗争到投敌的,谁见过?
苏达虽然痛苦却不是特别的难堪,他不是城中主将,也没有人会对一个千夫长下毒手。无人知晓的是,他并不愿意成为安西的俘虏。
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了冒险,他记得城中一处地方,有五百战马,只要操作的当,未必不能逃出生天。
苏达虽然不知道这些布置是婴岗的后手,却也猜到跟婴岗有些关系。于是,他下期黑手来,也没了之前的不安,反而觉得自己这样做,能够婴岗痛下决心,跟安西决一死战,好以血肉报效赞普的信赖。
安西军攻势已经迟滞,攻占城墙,清扫巷道,将安西军入城的兵力分散了一大半,剩下的精锐也疲惫不堪,无法在发动一次更为迅猛的进攻了。
四座城门,现在也只有一座南门真正掌握在安西军手中,其余三座,都还在吐蕃人掌握之下。
但无论是谁都知道,乌垒州丢了一个城门之后,就完蛋了。
婴岗同样知道自己面对的窘境,但想要让窘境变成助力,就得掌握好手中的筹码。
马原也好,东赞也罢,只要他们跟安西军真的有联系,那就不是自己的过错,只要自己能够逃出这片苦海,将过错推得一干二净,让朝堂上的重臣狗咬狗,问题便不大。
乞力莫次是最好的枪靶,只要抛出他的名字,就能获得广泛的支持。
他动作强硬的推开亲卫,让他们开路,他想要见见安西军在城中的主将。
说来也可怜,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将自己的脊梁打断的人是谁。
亲卫让开,士卒也让开,一条并不宽敞的路出现在婴岗面前,他嘴唇颤抖,分明在火把的微弱光芒下,看到了一个少年郎。
一个面容英俊,长枪染血,站立于天地之间,宛若一尊战胜的少年郎。
不消说,他知道自己败在谁的手中了。一直以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郭骁还是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将自己的军队车队摧毁。
“我以为是别人,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郭节度使本尊到来。”他唏嘘,眼中杀意溢出:“我等了很久,以为还要开春才能与节度使再一次交手。”
“现在看来我错了,节度使只怕是已经将这乌垒州上上下下的人都收买了个一干二净,无论是谁都很难逃过节度使的收买吧?”
他讥讽,却难掩饰自己心中的不甘。
他的外表木讷,却又饱含愤怒。他盯着远处,却又时时刻刻都关注着周遭的风吹草动。
没人说得清楚,安西军的阴招还有什么没有使出来。
“我也以为我要开春之后,在会为你们收尸。”郭骁的声音哑了,寒风刺骨,不间断的厮杀将他的体力耗尽,他停留在此处,依旧保持最初的姿势,等待尉迟媛的后军,真正的大军还在后面。
他困倦了,却不得不于眼前的人交流,打消他的抵抗意志。
“城里面很多人跟我联系了。”郭骁平静开口:“我也给出了很多答复,愿意给他们同等的职位跟待遇。让他们继续为安西军效力,征战。”
“方才投降的人还不到约定好的三分之一,别说你们现在幡然悔悟,想要跟婴岗一起去死。我的许诺仍旧有效,你们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们。”
“金银财宝,土地牛羊,带兵,或是坐镇一方的职位,我都可以给你们。”
这都是假的,却又都是真的。郭骁的的确确给了东赞等人选择的机会,也跟很多城中人联系了。但最后能够联系上的,也仅仅是东赞几人,其余人要么联系不上,要么中途反悔了。
现在说出来,不过是一种策略,郭骁对他们没了耐心,对婴岗同样毫无信任。他只是想要敌人不再那么团结,各怀心思才好一一击破。
没人说话,没有人愚蠢到这种地步,会公然表明自己的态度,跟婴岗对着干。
局势还没有崩坏到毫无顾忌的地步,至少在现在还没有。
“半个时辰。”郭骁说出一个时间,“半个时辰之后,你们若是不投降,我的安西甲士,就不会接纳一个降兵。”
安西军开始收缩,随着郭骁的离去,收缩到了南门。
一千三百人的前军已经全部入驻乌垒州,依靠城墙,很快就构建了自己的阵地。
吐蕃人内部却没有安西军一样的心齐,郭骁的威逼利诱着实有效,军官们互相看看,一时还没有转换阵营的念想。
小卒们则是念着半个时辰后,不收纳降兵的说法,心中愈发不安。
城外白雪皑皑,想要穿行如同登天。
城中又无险可守,皮甲为主的吐蕃人怎么也不是盔甲为主的安西军对手。
黑暗之下,单单是夜盲症就能将吐蕃人的战斗力废掉一半。
“总管,出事了,我在北边为总管准备的战马,都被人抢走了。”慌乱间,有人从远处奔来,明眼人都认出了此人的身份,乃是婴岗的堂弟,十足的小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