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年纪不大的李纯对于安西的记忆模糊，只知道西域在陇西丢失之后，便再无音讯。
不对，建中元年的时候，安西曾经与长安有所联系。
但那是二十八年前的事情。
长久以来，安西就想死了一样，没有任何的新消息传到了长安。
“陛下，此人妖言惑众，安西早就没了，还请陛下……”
“住口！”李纯难得神色一变，出言呵斥。对于文武，他总是宽容。唯独这一次，他听到了不同的声音，如同天籁一样的声音。
“你们出去。”
不相干的人离去之后，李纯才从刚才的愤怒当中剥离出来，他一字一顿：“安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难道钦天监说的是真的，安西还存在？”
“此事小人不知。”钦天监摇头，他也不清楚安西节度府是否还在：“朝中无论文武对于此事大抵都会如同小臣一般，一知半解。稍微年长者，也不过是建中年间出生，对于安西的记忆都在书上。”
“胡商何在？”
“城中。”
“速速去请。”李纯斩钉截铁，却不知道自己寻求的答案，是否是自己想要的。安西或许在，或许不在。
胡商在长安为数不少，只是他们如今多是走的回鹘人的商道，而非传统的丝绸之路，对于安西知之甚少，甚至因为所路过的城池与安西相隔数百里之远，从未听闻过安西存在。
但在满城的胡商当中，李纯仍旧是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北庭的陷落，节度使被回鹘人杀死。郭昕担任安西节度使，疏勒之战，于阗之战，葛逻禄人反叛。
到了之后，那胡商才颤颤巍巍的说道：“陛下，此次小人穿行回鹘抵达长安，听闻了一件事情，吐蕃人与回鹘人再度交锋，就在龟兹。”
“传言龟兹节度府被吐蕃人攻破，节度使郭昕战死。”
“其子郭昕继位，击破吐蕃大相乞力莫次麾下数万带甲。”
“此事都在回鹘境内少有人议论，或真或假，小人无从知晓。”
“赏他十金。”李纯挥挥手，难言脸上的喜色。
对于安西这样存在于历史当中的庞然大物再度出现在自己耳畔，他惊喜之余，也想到了郭字。
只是相对于郭字而言，安西存在的利益显然更为巨大。
“单单安西击破乞力莫次，能否造成如今的星象变化？”李纯欢喜之后，又才问道。
钦天监细细思索，不确定是不是安西造成的变故才让星象有所变化。他研究此道数十年，却不曾算真切了任何一件事情，也不敢妄言自己说的无错。
“回禀陛下，小臣不知，不敢妄言。”他的确不知，“只是陛下想要知道安西近况，大可想方设法从回鹘人或是吐蕃人嘴里套话，他们必定比小臣知道的更多。”
李纯哑然，继而摇头。安西军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在大唐视野当中，究竟是什么缘故不言而喻，当下安西再度显现，居然是靠着一个金发胡商。
这让李纯只觉得自己整个皇帝在深宫当中，对世事一无所知。
好在，他很快重整情绪，笑道：“既然安西都能逆风挫败吐蕃人，朕在长安也不能白白待着，魏博的事情应该了结了。”
远在河北的魏博节度使田兴规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喷嚏，不知道自己再一次被李纯盯上，将要步四川节度使的后尘，要么死，要么乖乖当狗。
回到后宫当中，李纯又想到了郭贵妃。犹豫再三，他还是想要让郭贵妃作为自己跟安西的一道桥梁。倘若安西的节度使真的是郭昕之子，那便是郭贵妃的堂弟。
这样的身份足以让安西继续为大唐效忠，坐镇边陲，而非藩镇那样的祸害。
想到这里，他只能叹了口气，吩咐摆驾前往郭贵妃的玉兰宫中。
玉兰宫并非皇后所在的宫阙，但无论是配置，还是奢华程度，其实都是一如皇后。
只是郭家权势太大，让年轻的皇帝李纯对于皇后一位始终顾虑颇多，不肯就此将皇后之位给郭贵妃。
可随着时间推移，他倒是对于皇后之位没了一开始那样看重，如果能借助郭贵妃的手，让安西成为自己的刀，皇后一位给郭贵妃也未尝不可。
“皇上驾到！”
李纯还未走入玉兰宫，太监便将皇帝到来的消息广而告之，让玉兰宫内的宫女太监忙作一团，掩盖住了玉兰宫主人心情不好的事实。
“贵妃，陛下马上就到了。”女使垂首告知，等着自家主子说话。
可郭贵妃无动于衷，甚至想笑。她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个时候来找自己。但作为郭家的子嗣，她压根不担心皇帝的态度。
郭家虽然没有跟皇权并驾齐驱的架势，可在名望伤却是丝毫不弱于大唐皇族。
单单是安史之乱平定的功勋，就足以让郭家在这个郭家成为望族。
安史之乱之后的日子里面，郭家依旧辉煌，如今的郭贵妃会在十余年之后成为郭太后，她的儿子将继位登基为帝。
“他要来，便让他来，他若是不来，就不来好了。”郭贵妃脸上并无太多表情：“本宫何时在乎过这些旁枝末节？”
女使低头不语，这等皇家之事她们连发言的权利都没有，更别说掺和了。现在皇帝到来，她们也只能稍微提醒，不敢多言。
“爱妃，我方才得了一个好消息，你若是想要知道，便忘了昨日的不悦。”李纯放低姿态，先声夺人。
果然，郭贵妃美眸当中流露出一丝好奇，她想知道李纯将用什么来哄好自己。
“我若是不想知道，又如何？”
“此事至关重要，是一件陈年旧事。”李纯坐在了郭贵妃身侧，揪住她的脸颊，笑吟吟的说道。
“武威郡公之子打破吐蕃数万带甲，你说朕该如何封赏？”
“武威郡公——安西节度使？”郭贵妃眼眸当中闪过一丝不信，她同样只在这记忆当中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长辈，却从未见过。现在陡然听到，她惊讶之余，更多的是好奇。
“陛下，安西尚存？”
“爱妃可还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