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都督。”千夫长们互相看着，一起伸出手，抓着崭新的安西金币，对郭骁是真的服气了。
不管日后葛逻禄的封赏是什么样子的，单单是现在的收获，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相对于利益，他们更喜欢荣耀。年轻人总是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而不是更真实的利益。
“金城往西就是阴山，我的斥候告诉我，现在仆固幹难昨天晚上就在这个地方。”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空白，但千夫长们都知道那里是一处水草丰盛，不用担心的战马口粮的地方。
“我有一种预感，我们今天做的事情，都是在给他做嫁衣。”郭骁说着自己都笑了，这一次他没有解释，而是变得严肃起来：“不管仆固幹难想要打什么主意，都要想方设法的把金城附近的回鹘人全部击溃，才能够将金城拿下。”
“都督，金城并不重要，拿下他的意义，远远不如击败仆固幹难。”有千夫长面露疑惑，因为金城这样的地方，真的不值钱。
可郭骁却是坚持：“仆固幹难跟你们想的一样，也想推翻回鹘人的残暴统治，而不是顺从他们。他会在关键时刻证明自己的忠贞的。”
千夫长们面面相觑，不太相信郭骁说的话。倒不是他们见识不足，而是将葛逻禄干净杀绝的王八蛋居然是自己人，这谁信啊？
何况这些千夫长都是跟仆固幹难有仇的人。
打了足足四个月的仗，他们谁没被仆固幹难暴揍过？
“金城才是重中之重。”郭骁意味深长的重复，已经察觉到了金城存在的意义。
似乎这是一个故意留下的设计缺陷，周遭最近的城池都有上百里的距离，想要援助就得冒着被自己伏击的危险。
这样的默契让郭骁只想到了仆固幹难，就是那个男人，才会暗中谋划出这样的布局，等着自己帮他做很多事情。
“现在回鹘人主帅还是仆固幹难？”郭骁开始怀疑这个伪命题，倘若这是真的话，才是怪事。
保义可汗那样的人，还没疯到这种程度，愿意收买仆固幹难这样的狗。
“据说是这样。”有千夫长开口：“但据我所知，这一次仆固幹难麾下的将令大多数都跟仆固幹难不对付。”
郭骁闻言笑了，他摸着自己光秃秃的下巴，总算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担心。
说到底，回鹘还是利益为上。
这种怀疑功臣的手段，并不仅仅是唐人或作，回鹘人同样回去做。只是他们做的方式无疑是更为光明正大，就差公然表示，自己想要将仆固幹难做掉。
好在，这件事情郭骁并不放在心中，他只是好奇仆固幹难下一步会怎么做，是跟吾甫尔一样继续划水，还是旗帜鲜明的跟葛逻禄人一起叛变。
要知道仆固部也是大族，跟葛逻禄的共同语言比跟保义可汗更多。
“东南西北。”郭骁没有在这上面纠结，他很快有了新的决定：“无论是哪个方向，都可能变成回鹘人的主攻方向。最多两天，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的战绩，到时候麻烦就来了。”
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很平静，上万人的沉睡跟鼾声如雷一样。
百姓忙活着赶制栗米，这个时节栗米蒸煮之后，保存得当，可以食用两天。超过两天才会出现变质。
要是在盛夏的话，只能保存一天。
从回鹘士卒当中抽调骑术或是射术一流的精锐补充斥候也是决定好的。
越是精锐的部队其实战损率就越高。嗯，玄甲军那样的例外。
斥候的特殊性让他们的损失一直都很大，即便是人人都要锁子甲，也无法改变斥候损失极大的现状。
郭骁又不能让玄甲军去侦查，无法让斥候武装到牙齿，又是孤军深入，稍有不慎就会被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围困，追杀，想要不损一人就完成任务，难度极高。
斥候从拔换城出发的时候有一百五十人，现在还有一百二十人。三十人的损失，足以让郭骁心疼，必须增加更多的兵员，让安西军的比例下降的同时，能够灵活地执行更多的任务。
谁让斥候其实是高精尖的兵种，需要懂测绘，也要明白地理，还要会写字，将自己观察到的情报一一记录下来。
除此之外才是寻常士卒就应该拥有的素质，战斗能力。
斥候大多都能做到以上的所有选项，但因为走精兵路线，郭骁一直都没有大量扩充，现在补充葛逻禄人进来，是好事。
千夫长们并无异议，甚至他们主动推荐自己麾下的精锐去成为斥候，也想从安西军的手中学上一些东西。
只是一个白天，安西军的专业就让他们心中感慨万千，现在只想着去学艺，而非单纯的模仿。
只可惜，他们不知道安西给斥候的是什么东西，照猫画虎是没有用的。
次日是三月十五，再过半个月，就是夏天了。
可这漠北大地，仍旧是处于冬天跟春天的拉锯战当中。时不时的就会下起一场到最后会变成雨的小雪。
这样的天气下，室外是不适合居住的，一顶顶帐篷也仅仅是给了葛逻禄人些许尊严。
白色的帐篷连绵不绝，直到天际。
临时构建的营地并不完美，在士卒们起床之后，就被安西军彻底抛弃。没办法，这样的营地没有任何的价值，只能提供住宿。
若不是斥候巡守方圆五十里的范围，加上两千人彻夜不眠带来的安全感，郭骁压根不会再天明的时候，稍微歇息一会儿。
炊烟再度升起，吃饭的做饭的补交的到处都是，以千人为单位的葛逻禄人逐渐醒来，在天明之后，就开始备战。
昨日胜利的欢喜仍旧在心中荡漾，葛逻禄人恢复了信心，眼睛当中的情感复杂起来。
他们并非是供人驱使的炮灰，而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同样有喜怒哀乐，在安西军的招呼声当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
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安西军的医官也会给小卒治病，而不是像过去那样，伤病员注定会丢弃，成为野狼的食物，土地的化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