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最讨厌的东西什么吗？”告别郭骁之后，侯赛因看向自己的下属。
没人回答，他们就算是知道侯赛因最不喜欢的东西，也不会在此刻将这样的话说出。
“我最喜欢的就是碾压，在不知道安西军究竟使用有什么样的武器之前，战争必须停止。我们大食引以为傲的盾阵，现在就像是玩具一样，被安西的弩箭轻易穿透。”
他无法理解能够抵挡重骑兵冲击的阵型，会被安西军轻易地击破。似乎那一张张弩，就是用来对于这样的盾阵的。
尊重对手，也是在变相的抬高自己的身份。他笃定安西军的当下只是一个开始。
他相信，日后的安西军未必不能再一次的翻越葱岭，到数千里之外的地方，打一场争夺不相干的土地的仗。
“前军对敌人，被弩箭射伤的人，只有三个还有生还的希望，其余人已经将血液流干了。”汇报的人声音压得很低，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伤口。
鲜血涓涓的流淌，染红这片大地，伤者痛苦的死去。
一切就像是注定的一样，死的人真的就死了。活下来的人，还在痛苦不堪的活着，成为累赘。
“我麾下最精锐的步兵已经被打惨了。”这是侯赛因发出的常常叹息，他看着伤员，也看着从他们身上强制取出来的弩箭，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寻常的一支箭，能够爆发出这样大的威力。
难不成，钢铁打造的箭矢，就有这样大的威力？
他想不通这件事情，谋落哲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为什么大食人比自己想象当中的还要脆弱，被安西军秋风扫落叶一样的，轻松荡平。这样的事情让他无法理解。
尤其是在自己麾下的儿郎只剩下三百人的时候，他才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惨痛的代价，让这些多鲜活的面孔，变成肥地的肥料。
“都督，请替我报仇，杀光那些大食人。”哭完之后，谋落哲红着眼眶，咬牙切齿的请求：“我还有妹妹，很多妹妹。”
强忍着打他的心思，郭骁龇牙道：“既然你有很多的妹妹，就应该站起来，擦干净眼泪，去继续战斗，应尽自己的力气去守护他们。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儿一样。”
“这样吗？”谋落哲沉默了很久，这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并非是所有人都是崔芹那样的好色之徒。
他再一次低头：“我会尽我的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情，在这之前，还请都督替我报仇。”
“报仇？”郭骁无可奈何的笑了：“我倒是想要报仇，但就算是要报仇，也不是现在。现在最重要的葛逻禄，不是大食人。”
“大食人很多，杀之不尽。葛逻禄人很少，放开杀的话，最多两填就杀光了。”
“只有葛逻禄依旧存在，才有报仇的机会。”
“只能以后了吗？”谋落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说话了。
郭骁长叹一声，无法劝慰一个少年人应该怎么做事情。少年人的心中总是有着旁人难以触及的柔软跟执着。
郭骁虽然没有跟他计较的小心思，可同样也没有时间安慰小朋友。
“天气越来越热，收敛的尸体登记之后，就一起焚烧。将他们的功勋记录下来，你以后想要报仇的话，就多来看看今天死掉的人，多为他们考虑一下，为他们的家人着想。”
谋落哲的沉默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他是草原人，也应当是有着草原人应当有的机敏跟洒脱。
想明白一件事情很容易，他只需要告诉自己，有些事情只需要自己去做就行了。
至于郭骁，那是高高在上的安西节度使，他帮自己是情谊，不帮自己也不是什么过错。反而自己的渴求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错误。
“我会想办法报仇的。”
对此，郭骁只是欣慰的点了点头，看着他道：“我会在碎叶城当中留下五十人，等到大食人离开之后，他们就会变成碎叶城的守军，归于你的治下，可以听从你的调遣。”
“我也想要报仇。”郭骁也发出真心实意的哀叹：“可我也的等着。”
“我爹爹就是因为回鹘人的缘故，死在吐蕃人的手中。算起来，他们都是我的仇人。但我是君子，我也是安西的节度使，我下面的人都靠着我才能活着。我不能莽撞，我要报仇就得隐忍，就像那个侯赛因一样，他知道打不过我，就选择了更有利的方式换区和平。”
“你觉得他是真的打不过我？”
冷静下来谋落哲道：“他只是不愿意损兵折将跟你作战，但他要是知道你只有一千人到来的话，他会想方设法的歼灭你，踩在你的脑袋上，进入碎叶城。”
“但这样的话，他就会发现一个新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我是万人敌。”
谋落哲笑了，这并不是笑话，而是事实。郭骁出手的话，战争会一面倒。
“我妹妹还好吗？”
郭骁收敛笑意：“据说怀孕了，但我从拔换城锅炉太过匆忙，没有去见她一面。而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冬天。”
“我还有很多妹妹。”谋落哲重复了自己刚才说的话：“她们很多人都会变成礼物送给别人，一个老头子，或是一个混蛋。这一切，都是有我父亲决定。”
“崔芹是我选中的，他是顶聪明的人，也是一个好人，会对我妹妹好的。”
“现在见到了你，我也认为你可以带走我一个妹妹，至少她在你身边，不会被当做是玩物。”
“可我是安西节度使”郭骁无奈笑道：“我跟你一样，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哪里还有心思去保护小女孩。”
谋落哲叹气，他早知道结果会这个样子，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郭骁成为自己的妹夫，最好他能够将自己的妹妹全部打包。
短暂的接触就像是一辈子那么久远，他已经对郭骁的人品，毫无怀疑，甚至认为郭骁说的没错，男人就应该保护自己身边的人。
在冲动的时候，就应该想想因为聪明而遭遇不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