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这是一座藏满了未知奖励的宝库,那还不如说这是一座由血与肉铸成的古老宫殿,或是教堂……穿过那扇血肉的门扉,骷髅先生来到了一个令他无比熟悉的地方。
这里似是一个邪典教徒的祭祀场所,除了许多由白骨铸成的长椅之外,前方还有一座由宝石堆砌而成的祭坛,祭坛之下尽是各种异类生物的骨骼残骸,无论怎么看这里都透着一股子邪性……
但骷髅先生知道,这里或许是世界上最为“慈悲”的地方了。
没有歧视。
没有争端。
没有罪恶。
它主导着那片“大陆”的绝对正义,令姆帝国从最初的王权治国逐渐变为了“神权至上”,的国家……这种以神权统治的方式与其他教派不同,因为他们信奉的既是神明也是唯一的“真理”,教义也是以“理智”为主。
没错,在那个古老的时代,他们可以算是最理智的教徒了。
倡导科学(机械向)发展,重视人文素养与品质。
虽然在神权的影响下这个帝国的法典变得过分严厉,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那个充满了纷争与战火的年代,沉重的法典才是立世之根本,至少在罪犯与异端的惨嚎之中,姆帝国成为了一个类似于乌托邦的理想乡。
在这里没有种族之分,没有阶级高低之分。
无论是那些布道的圣职者,亦或是帝国的王族,他们都受法典的约束与管辖,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至少在姆帝国的神权统治下被贯彻到底了……
在帝国四处布道传播信仰的教派原名为“蒙淘克密教”,因为这个教派的起源地是在姆帝国的“蒙淘克山区”,之后它又被帝国官方更名为“第一密教”,又称“姆教会”。
它不像是其他教派那般拥有教皇这样独一的领袖,如果真要算起来的话它共有三个领袖,并且谁也不知道那三个领袖的真实名讳,只知道他们分别来自于姆帝国三个信徒最多的地区。
那三个地区分别是教堂众多的姆达罗斯城、密教起源之地蒙淘克山区、以及拜尔金沃斯的寂静山脉。
他们自诩为神明最忠诚也是最强大的仆人,亦是在这个世界为神明传播真理的修道士……纵然在苍白之月升起后,姆大陆终年如一日被猩红如血的迷雾所笼罩,愁云惨雾之下的帝国犹如噩梦的边境般骇人,但只要有密教传播的信仰存在,哪怕生活在黑暗中,姆帝国人也不会惶惶不可终日,甚至他们比现代人类都活得更加充实,也可以说他们活得更快乐。
帝国一直贯彻的都是按劳分配的方针,贫富差距微乎其微。
也许是因为信仰所在。
也可能是教义的影响太大。
姆帝国的公民全然接受了教典灌输给他们的教义,所以他们的心态远比外人想象的要快乐得多。
第一密教的教典之中有数百条教义,现如今骷髅先生能够回忆起来的只有开篇那几条,若是翻译成现代的语言……大概就是这样。
“第一条,祂说过,祂是世界之初,亦是万物之源,是帝国的灵魂,祂说过信祂最好,不信也无所谓。”
“第二条,祂说过,祂希望所有生命都能幸福快乐的活着,好事多做,坏事不做,不然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第三条,祂说过,请爱护这世上所有的生命,无论大小,因为它们都有存在的意义,不以取食果腹为目的的杀戮,必将遭受祂的制裁。”
“第四条,祂说过,请大家出海之前看天气,无论你是乘坐船只还是进行羞耻的裸泳,大浪无情祂有情,请记住,千万不要为了玩乐而去冒险。”
“第五条,祂说过,任何一种生命都有追求自由的权利,切记不要被欲望驱使,不要变成自己曾经唾弃的对象。”
“第六条,祂说过,祂不喜欢残酷的祭祀方式,也不需要任何祭品或是献祭,祂只希望所有信奉祂的生命都能平安喜乐。”
“第七条,祂说过,岁月变迁会使得教典不断完善,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向密教提出,祂的使徒会斟酌之后试着加入其中,毕竟祂是这世上最慈悲的聆听者,愿意听取每一个信徒的心声。”
“第八条,祂说过,教会提供的卡蜜索饼确实很好吃,但请信徒们适可而止,不要再让孩子吃那么多了,一天吃一块就好,小心蛀牙是最重要的事,而且圣饼的原材料真的很贵。”
“第九条,祂没说过,但我们都知道祂希望这个世界不再有混乱的战争,也不再有教派之间的争端,若是有善良的伪神愿意传播真理与和平,那么自然最好不过,若是有邪恶的伪神在传播异教典并进行无端的杀戮,那么我们每一个教徒都有责任将其消灭,哪怕不顾一切地发起战争也需要让正义实现。”
“第十条,祂说过,而且不止一次的说过。”
“我爱你们。”
“致每一个善良的信徒,每一个诞生于世的生命。”
这些教条在后人看来就跟开玩笑一样,从头到尾都看不出多少严肃的成分,但只有接触过“祂”,真正聆听过神明指引的那些人……只有他们知道这些教条究竟有多真实。
骷髅先生走进宝库之后,那个古老的蜗人便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骷髅先生都没有意识到……
踏入宝库,骷髅先生慢慢向那座祭坛走去,犹如疯魔了一般,嘴里呢喃低语着那些深刻在脑海中的教义,如鲜血般猩红的眼泪顺着脸庞不断滑落。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撕心裂肺的痛苦,或是说,悲哀。
沉眠,失忆。
这一切都使得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又是从哪里来该到哪里去,可现如今……他已经都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那个烽火连天抬头便可看见月光的时代。
他想起了那一夜蒙淘克山区中凄厉绝望的战吼。
他想起了大陆坠入深海逐渐被黑暗吞噬的那一幕。
“我……想起来了……”
“蒙淘克的深红殉道者……这就是你们为我取的名字吗……”
“殉道者……”
骷髅先生跪在了祭坛之前,身上的皮囊逐渐崩解,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只不过比起以前那副血色骷髅的模样,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具正在燃烧的骷髅,仿佛周身上下的骨骼都变成了闪动着火光的熔岩。
就在此时,一柄似熔岩铸就的巨剑突然从祭坛中升了上来。
那是属于骷髅先生的兵器。
“是你……你还在……”
骷髅先生呆呆地望着那柄燃烧的巨刃,忍不住起身走上祭坛用双手紧紧握住了它,在这一刻,他随身携带的那柄伞刀则被高温化成了铁水,似是受到了某种招引一般,它们逐渐流向了燃烧的巨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入其中……
此刻。
一切都在燃烧。
教堂,祭坛,巨刃……甚至是骷髅先生的本体,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大火吞噬,但这并不意味着毁灭会是破坏,这是一场重生的仪式。
没错。
这个在史前曾被万人敬仰的殉道者……
即将浴火重生。
“我想起您了……但为什么……您会与陈闲共用一具身体……还是说……您就是他……他就是您……”
“这个世界已经堕落了……不再是您理想中的世界了……不过我们可以改变它……”
“纵然大陆沉没……血月崩解……但我们还在……我们还在深海之下静候着您的归来……”
骷髅先生犹如魔障了一般,嘴里不断低语呢喃着,身上燃烧的火焰也开始愈演愈烈,双眼之中尽是骇人的火光。
只见他猛然拔出了插在祭坛之上的巨剑。
右手高举巨剑。
左手放在胸前。
似是在宣誓,在布道,在祈祷。
“愿血月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