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弘皓的梦魇声打断了几人的对话,他已经浑身高热到全身都显露出不正常的红润了。就好像一个煮过水的西红柿。
“师傅,交给你了。”魏召南说道。
周思尧伸手抓了魏召南的手腕,眉心紧锁,可是抿了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魏召南知道,师兄这是把一些伤人的话,吞进了肚子。
王晰摇了摇头,大步走到皇甫弘皓的床前,十分严肃地说道:“师侄,快来帮忙!”
周思尧眉心紧锁,看着魏召南,魏召南眼底的不忍、决绝、害怕、担忧等等复杂的情绪纠缠在一起。
周思尧看懂了。因为看懂了,所以松开了魏召南,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是好是坏,你都是要面对一辈子,承受一辈子的。希望你不悔。”
魏召南点点头,说道:“我不悔。”
就在这时,皇甫弘皓再次呓语魏召南的乳名:“珠珠……珠珠……”
魏召南走过去,亲了亲皇甫弘皓滚烫的额头,说道:“你必须醒来,你必须好起来。你好了之后,一定要亲亲我,犒劳我为你提心吊胆,衣不解带的照顾你。不过,你要是不亲我,也没关系。我亲亲你。”
说罢,魏召南便在皇甫弘皓的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王晰和周思尧都侧过头去,满面通红。
魏召南没有在意,她默默走了出去。她不懂这套针法,故而不敢在这里驻足,若是叫她看着,她怕是会心惊胆战。
但是,魏召南即使不在屋内,她也无法安歇,她在院子里,忍不住听里面的动静。
一开始还好,皇甫弘皓也不呓语了,也不梦魇了。就在冬日里难得和煦的微风吹拂过魏召南的面颊时,皇甫弘皓忽然发出了像猛兽一样的叫喊声。
而且,这叫喊声由发泄似的猛吼,变成了凄惨的悲鸣,再到祈求般的嚎叫,又到撕心裂肺的痛呼。
魏召南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冲进去,倒是亏着有佩嫫嫫,她一掌劈下去,将魏召南打昏了过去。这才成功阻止了魏召南闯进去的脚步。
安公公来了四皇子府邸好几次,虽然每次都没说什么,但是魏召南看得出来,安公公似乎有话要说。可是,应该也不是要紧要命的事情。魏召南便一直没有问。
安公公就每每来,都是放下补品和名贵药材,就离开了。
这一次他来,正赶上皇甫弘皓治疗。安公公吓得直哆嗦,听了片刻,两鬓就被汗水浸透了。
魏召南虽然昏了过去,但是红姣却留在
了院子里。
除了皇甫弘皓恐怖的叫喊声之外,红姣依稀还能听见周思尧和鬼医的争执。
“你就这样按住他!”王晰说道。
“可是,他挣扎的这样剧烈,明显是对这套治疗方法是抗拒的!”周思尧皱眉道。
王晰又道:“已经开始一半了!如果现在停止的话,他的情况会更加不好!”
周思尧皱了皱眉,说道:“如果现在改成封住他记忆的针法呢?其中只有几处不一样,若是我们……”
“胡闹!临时更改针灸方案,风险比我们进行下去要更高!”王晰坚决不同意。
“师傅,师兄你们别吵了!师姐夫已经在退烧了!这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现象吗?他现在挣扎和抗拒,我虽然不懂为什么,但是,你们赶快定下来要做什么!不然,他的脉搏跳动速率很可能造成第二次高热!”郑青松说道。
“你若是不能帮忙,就出去!”王晰怒道。
周思尧抿了抿唇,还是留了下来。
接着,又是皇甫弘皓的惨叫声。
可是过了半个时辰,皇甫弘皓几乎没有什么声音了。可是里面又争执了起来。
“他这种筋挛肯定是不对的!师叔!”周思尧说道。
王晰眉心紧锁,说道:“你不要吵,他的脉搏刚才已经趋于平稳了。我下针也并没有错,也许是正常的反应而已!”
“怎么可能!”周思尧说道:“如果现在改变方案,还来得及!”
“你出去!”王晰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不是你的实验品!他是大周的四皇子!”周思尧也不让步的说道。
“他是我徒弟的夫君!我还能不希望他好吗?你出去!”王晰怒道。
周思尧终于没有再说话了,接着听见王晰怒喝一声:“你……”
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接下来许久之后,悄无声息,甚至皇甫弘皓筋挛颤抖之类的床板声都没有了。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王晰和周思尧还有郑青松前后走了出来。
红姣赶忙上去问道:“鬼医大人,四皇子殿下怎么样了?”
王晰狠狠瞪了一眼周思尧,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一切听天由命吧!”
红姣眉心紧锁,可是见王晰他们的样子,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追问。
王晰一甩袖子,便走了。周思尧也眉心紧锁,坐在了门口。
郑青松见红姣的模样,便说道:“我师姐呢?”
红姣只能实话实说:“四皇子妃殿下刚才几欲冲进去,佩嫫嫫见四皇子妃殿下的状态不对,不适合在你们旁边看着你们给四皇子殿下治疗,便将四皇子妃殿下敲晕了。”
郑青松微微蹙眉,却问道:“红姣姐姐,我有些饿了……”
红姣赶忙说道:“小厨房已经把饭菜备好了!请问几位是去哪边用饭?”
郑青松看了一眼周思尧,周思尧却摆了摆手。
郑青松便说道:“我师父的,就送去他住的客院吧!我的就去小厨房吃吧!我怕吃不饱,来回跑麻烦。”
红姣点点头,说道:“那婢子带您去小厨房旁边的饭堂吧。”
路上,郑青松这才说道:“中途,除了一些差错。师兄见师姐夫筋挛的严重,怕他受不住,擅自动了针。可是那样就破坏了师傅的治疗之术。所以,现在我们谁也不知道四皇子殿下醒来,究竟是什么样。”
红姣听罢,吓得合不拢嘴。
“这……”红姣惨白着小脸,问道:“这下可怎么办呢!我们四皇子妃殿下醒来,若是知道这样的情况……”
郑青松叹了口气,说道:“师姐真是命苦。我原本以为,高门大户的人都是幸福的。可是……师姐这一年过的真的是心力交瘁啊!”
红姣也叹了口气,说道:“谁说不是呢!婢子就担心,四皇子妃殿下本就没有把长乐大长公主殿下离开的悲伤情绪释放出来。又在出殡那日发生了那样的事。现在,又是四皇子殿下的事情。是个好生生的人,也经不起这样情绪起伏的波动呀!”
郑青松微微蹙眉,点了点头,说道:“唉……就看老天爷怎么指路了。”
魏召南一直没有休息好。这一次被佩嫫嫫敲昏过去,佩嫫嫫就叫蓝梅给魏召南灌了一碗安神汤。这一觉睡醒,已经到了来天晌午了。
魏召南醒来之后,恍如隔世一般。她看着佩嫫嫫,看着红姣和蓝梅,懵懵懂懂地好久,这才问道:“今日是?”
红姣赶忙说道:“回禀四皇子妃殿下,今日是庚子年十一月初三。”
魏召南一愣,便掀开被子,问道:“皇甫弘皓怎么样了?”
她也并不等答案,而是三步并作两步,就跑了出去。
红姣和蓝梅根在魏召南身后,说道:“姑娘!您都没有穿足袋!”
魏召南哪管的了这些?她奔向了偏院,一进院门,就看见皇甫弘皓披着长发,头顶顶着金镶玉的玉冠。魏召南没有觉得这种未婚男子发饰有什么不妥。
而是顿在了那里,有些近乡情怯地,双眸含秋地看着皇甫弘皓。
皇甫弘皓感受到了魏召南炙热的眼神,这才微微转头。
他微微挑眉,好似不认识魏召南,又好似有些俏皮。
魏召南看不懂。她便轻轻喊了一声:“弘皓——”
皇甫弘皓微微蹙眉,转过身来,十分拿捏自己的气度。他轻轻咳了一声,故作冷淡地说道:“本皇子记忆现在并没有完全恢复,嗯!你是?”
魏召南微微皱眉,她走上前去,问道:“你现在都记得什么事?我是你的妻子。”
按说,王晰的法子不可能是让皇甫弘皓发生这样的问题呀!魏召南十分不解,又有些懊恼,她刚才应该先去问问师傅的。
皇甫弘皓忽然面颊坨红,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皇甫弘皓赶忙用手放在唇前,掩饰尴尬,咳嗽了一声,说道:“我……本皇子现在只记得七岁时的记忆。但是,头部还有些昏沉,许是一会儿便能想起来什么。”
魏召南这才发现了皇甫弘皓的异样。她愣住了。
什么?最终周思尧和师傅还是给皇甫弘皓封住了记忆吗?
七岁的皇甫弘皓?以后她就要跟一个小正太一起度过余生了?永远是个弟弟的夫君?
魏召南真的是惊呆了。
红姣和蓝梅听到这话,也停在了院门口。
周思尧和鬼医也从院外走了进来。魏召南上前想要拉住皇甫弘皓的手,皇甫弘皓却红着脸后退了一步。
魏召南只能说道:“你稍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