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毛病?一大早就阴阳怪气的,服侍他起床的不是一直都是他那个宝贝妾室吗,再说,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床啊?”
赵月心中腹诽,面上还是娴静的一笑,盛出一碗粥,拿了一把勺子,端到冯文举面前:
“夫主慢用,当心烫,你起得这么早啊,云娘呢?为何不来用饭,该不会还没起身吧?”
一番话又问得冯文举脸颊一热,他昨晚明明在妾室那边过夜,却由着妾室睡懒觉,反而使唤妻子,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看着赵月和刘裕默契的共事,他心里就是不痛快,于是故意摆起了丈夫的架子:
“云娘如何,为夫自有安排,你需做的,是你身为妻子的本分。”
“这无名火摆明了是冲着我的,我又哪里惹他了?”
赵月心中不服气,面上却没再理会冯文举,而是将粥一碗一碗盛出来,先端给婆婆冯江氏,然后带着小莲回到帐篷里,叫醒两个孩子,给他们洗了脸,一口一口喂他们喝粥。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吃饭,一言不发,帐篷里的张云回笼觉睡得就更美了,冯文举为了跟赵月斗气,更是不准任何人吵醒她。
很快,众人都用完了早饭,由于刘裕的兄弟们饭量大,一锅粥被吃得一口不剩。
“冯大人,我们该拔营启程了,要不然,今晚就又要夜宿荒山了。”
刘裕站起身,对冯文举说了一句,又对兄弟们挥了挥手:
“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等一下,我的爱妾还没有起身。”
冯文举稳稳的坐着,摆了摆手说着,他瞪了一眼小红: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叫你主子起身?”
“啊,是,奴这就去!”
小红一脸委屈,一边向帐篷走着,一边低声嗫嚅:
“不是郎主自己说的吗,不准吵醒你的爱妾。”
看着小红进了帐篷,冯文举又看向刘裕:
“刘壮士,我们还是先行确定,要走哪条路吧。我决定,不从城镇穿行,走山路,这样路途短些,也可以避免遇到那些攻占了城池的胡兵。”
“夫主,如此恐怕不妥。”
赵月神色一紧:
“如今已是雨季,万一遇到大雨,山间便会异常凶险,一旦暴发山洪,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你这张乌鸦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大雨,这么多年了,也没发过一次洪水!”
未等冯文举表态,冯江氏先眼睛一瞪:
“走山路有什么不好,又有野味吃,又省钱,还可以早些赶到健康,我看,我儿的决定再好不过。”
“母亲说的对,这条山路,常年有人走,却从未发生过天灾,可从城镇穿行,却一定会遇到胡兵。”
冯文举赞许的对母亲点了点头,又看向赵月:
“月娘,论见识,为夫要比你广博得多,你一个女流之辈,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其他无需多言。”
“可是,刘某也觉得尊夫人说得有道理。”
刘裕微微蹙起眉头,环顾周围的群山:
“天灾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进驻城镇的胡兵,都是打算建国称王的,不会随意滋扰百姓。”
刘裕这番话听着耳熟,冯文举想了想,这个是赵月昨日早上所说的,两人言词一致,更令他心中郁闷。
于是,他干脆蛮横起来:
“刘壮士,我知道我妻于你有恩,你对她十分信服,可是,她也要听我这个夫主的。”
冯文举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对众人挥了挥手:
“拔营起寨,继续沿着这条路走,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健康!”
众人都听从冯文举的命令,开始拆除帐篷,张云刚刚穿好衣服,十分狼狈的跑了出来:
“夫主,这就要启程了?怎么这么急呀,妾身还没用早饭呢?”
“妹妹,这是夫主心疼你呀!夫主说,妹妹昨晚没睡好,不准任何人扰你清梦。”
赵月心里幸灾乐祸,脸上却体贴的微笑着:
“我们还有些干粮,水壶里也都灌了水,妹妹就在车上用些吧,夫主方才说过,要以最短的时间赶到健康,一家之主的决断,谁敢违背呢?”
“干粮啊!”
张云可怜巴巴的望着冯文举:
“可是,妾身分明闻着,有肉粥的香味,比在家里吃的瘦肉粥,还要鲜美!”
“吃光了,没有了。”
冯文举面色冷了下来,张云如此计较吃喝,让他面上有些挂不住:
“一顿吃食而已,有什么可计较的?赶紧梳洗、上车吧,别耽搁了行程。”
众人准备妥当,骑马的上马,坐车的上车,赵月还是和小莲一起,带着两个孩子。
马车催动,她心中又开始忐忑不安——按照原著,他们走的是城镇,没有遇到胡兵的滋扰,而是遇到了一大批难民。
由于他们的盘缠被刘裕等人抢光,一家人不得不融入了难民之中,而那群难民,正是因为山洪爆发,才会背井离乡的。
“若果我没记错,午后就会有倾盆大雨,这一下,就是两夜,随之而来的,就是山洪爆发。”
赵月蹙眉,在心中估算着行程:
“按现在的速度,我们如果快一些,可以赶在大雨之前,到达相对平坦的区域,不出意外,应该不会直接遇到洪水。”
“所以,我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这个家里,没有人会听我的,多讲话,只会耽误行程。
赵月紧张的观察着天气,继续如昨天一样,唱歌、讲故事,哄着两个孩子。
冯文举的车里,张云嚼着干粮,喝着冷水,从未受过如此冷遇的她,自然忍不住抱怨。
相比于赵月那边哄小孩的柔声细语,谁愿意听唠叨和抱怨呢?冯文举心中自然也免不了烦闷。
山路虽然颠簸,却好在畅行无阻,赵月也渐渐放下心来——虽然会在大雨里困两天,可也总不至于遇到洪水。
可是,张云那边却不依他的算计,天色还没到晌午,便在一处两边都是高山的小路上叫了停。
下了车,张云便是一阵干呕,这也难怪,吃了冰凉的干粮,又喝了一肚子冷水,再加上马车的颠簸,肠胃自然不适。
眼看着天空中云彩卷集,赵月在车里坐不住了,拿着从家里带出来的最后一包蜜饯,走到张云跟前:
“云娘,好些了吗?这些蜜饯,是我留着哄孩子的,实在难受就吃几颗吧。”
“是吗?这哄孩子,真是好差事呢,如此穷困潦倒之际,还能吃上这么金贵的东西。”
张云语带嘲讽,很不客气的从赵月手中接过了蜜饯,抓了好几颗,一起放进嘴里。
张云这种话,赵月自是不爱听,可眼下这种情形,却也不能跟她计较,只能压着性子,跟她商量:
“怎么样?好些了吧?若没什么大碍,就上车启程吧,我瞧着天上的云彩,一会儿比一会儿多,万一下雨……”
“夫人的心肠真是凉薄,早上的热粥,一口都没给妾身流,这会儿倒想用几个蜜饯,就把妾身给打发了。”
张云满脸委屈,泪眼盈盈的看着冯文举,不顾众人在场,就娇嗔起来:
“夫主,妾身真的好难受啊!肠胃里翻江倒海的,压又压不住,吐又吐不出,就如当年怀俊儿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冯文举最扛不住的就是张云撒娇,况且,是因为他跟赵月斗气,才害得张云没吃上早饭,心中也难免有些愧疚。
于是,她抬头对赵月摆了摆手:
“月娘,你先回车里等着吧,正午太阳最大,没那么容易下雨,说不定再过一会儿,云彩就散了。”
“夫主啊,并非我有意刁难云娘,只是,若凡事都像我们预想的这般,世上也就没有‘意外’二字了。”
赵月此时是真的着急了,若当真遇到洪水,那最脆弱的,当然就是两个孩子,于是,她放低了姿态,温言恳求:
“夫主你看,这两边都是高山,下小雨还好,若是下了大雨,我们所在的这条小路,就会变成河了。”
“此刻虽是正午,却已经看不到太阳,可见云层之厚,而且,两边都是树木,却一丝凉风也感觉不到,这当真是要下大雨的前兆啊!”
“月娘说的对,儿啊,咱还是赶紧起程吧!”
这一次,冯江氏出奇的,没有反对赵月的提议,而是从车里伸出头,对冯文举和张云招手。
“是啊云娘,你就忍一忍吧,不是把哄孩子的蜜饯都给了你吗?”
冯文举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天,也顿时有些紧张,拉着张云向马车走去。
张云没在反抗,可走了两步,却又干呕起来,呕了几声,又羞涩的一笑,拉着冯文举,在他耳边低语:
“夫主啊,你说,妾会不会是又有喜了?夫主如此宠爱妾身,但愿,妾还能为夫主生个儿子。”
听闻自己很可能又会有个儿子,冯文举顿时心花怒放,对张云又多了几份怜爱,即便上了车,也是吩咐车夫,让他务必缓行。
看着队伍龟速行进,赵月的一颗心急得扑通扑通直跳,额头上都急出了细密的汗珠。
最要命的是,还没走多远,时间就已到了正午,张云也顺理成章的再次叫停了队伍,吩咐众人埋锅造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