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娘低头想了想:“他的生意我从没参与过,铺子里的伙计也都不认识我,不过,我还是想去帮你找些线索。”
“也好,你心思缜密,经商方面懂的又多。”常进笑了笑,便站起身来,和林婉娘一前一后走出了县衙。
……
常进和林婉娘来到了韩仲的三家绸缎庄中,离县衙最近的那一家,伙计们一见县衙的捕头来了,急忙上前行礼:“哎哟,官爷!”
“知道我们是为何而来的吧?”常进冷着脸,官差的架子被他端的很自然。
“知道知道,那些缎子嘛!”掌柜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小人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货单上是大官人的印章。”
“货单呢?照理说,货单上应该有货的出处吧?”林婉娘也学着长进的样子,冷冰冰的开了口。
“货单……货单上好像真没写。”掌柜的脸色又白了白:“啊,小人这就去拿来!”说着,就跌跌撞撞的向里间跑去。
很快,掌柜拿了货单出来,递给常进,常进例行公事看了两眼,便交给了林婉娘。
林婉娘接过货单仔细看了看,便又抬头看向那掌柜:“这货单上不但没有对方的台头,连个价格都没有,你们怎么收的货呀,难道不需要付银子吗?”
“没付银子,对方也没跟我们要银子,把货留下就走了。”那掌柜摸了摸头,回忆着事情的经过:“那几天,大官人交代下来,说徐记绸缎装被封了一个月,县衙还不让开张,实在是没钱周转,没办法,实在亲戚,就只好把货分到我们家的铺子里卖,来人二话不说就卸货,卸完也不要银子,小的就以为,那是舅爷铺子里的货呢,也没深问。”
“这货单上的日期,是准确的吗?”这一次,提问的是常进:“你还记不记得?那些人送货来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对,货单上的日期是准的。”那掌柜略想了想:“货送来的时候,将近午时了,对,大概是巳时四刻吧。”
“送货来的人,你们见过吗?”常进继续提问:“你们还记不记得,来人有什么特征?”
“不认识,因为是生面孔,我还特地多问了一句,可是,那些人就像没听见一样。”那掌柜仔细回忆着:“特征……特征……啊对了,往库里搬货的时候,有一个人的袖子卷起来了,手臂上有一道疤,三寸来长的,一道疤痕,好像是刀伤。”
“嗯。”常进点了点头:“你再好好想想,看还能不能再想起些什么?”
“再想……再想……”那掌柜低着头,双手轻轻在头侧敲了敲,可又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表情痛苦的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官爷,我实在想不起来了,那些人人高马大的,搬货的速度也特别快,还什么都不说,弄得小人措手不及的。”
常进无奈的点了点头:“那就先这样吧,你跟其他伙计们都好好想想,一旦想起什么,立刻到县衙找我。”说着,他的神色就越发严厉起来:“若是你家大官人脱不了罪名,你们都会被连坐,所以,一定要仔仔细细的想,知道吗?”
“啊是是!”掌柜和伙计们都忙不迭的点头,各自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常进和林婉娘对视了一眼,便都转身往门口走去,迈出门槛,林娘又回头问了一句:“那后来,徐记还有送其他的绸缎过来吗?”
“没有。”掌柜回答的很干脆:“就是因为没有,小人才一心以为,这批缎子,就是徐记的。”
林婉娘点了点头,继续跟常进并肩前行:“常大哥,我之前的猜测没错,这件事,徐秋月的哥哥也参与了,这是他们兄妹俩共同谋划的。”
“没错。”常进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林婉娘,面露一丝关切:“婉娘,你累不累?韩仲的三家绸缎庄,我都想去查一查,说不定其他店铺的掌柜,也能想起些什么线索。”
“我不累。”林婉娘摇了摇头,挺了挺腰身:“我想,不但是韩仲的三家绸缎庄,就连徐记,我们也应该去看看,说不定,也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对,都要查。”常进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要辛苦你,陪我多走些路了。”
“常大哥说哪里话,这明明就是你在帮我!”一句话出口,林婉娘又觉得说错了——常进明明是在帮韩仲查案子,而她,现在已经不是韩仲的什么人了,没有资格站在韩仲的立场上说话。
于是,林婉娘又急忙补了一句:“我是说,帮我尽同乡之谊。”
“韩仲在你心中,就只是同乡吗?”常进停下脚步,目光灼灼的望着林婉娘:“我知道,在你心中,韩仲始终与其他男子不同,你也不必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故意说那种疏远的话,你心中的苦,我能体会。”
“常大哥!”对上常进炙热的目光,林婉娘只觉鼻子发酸,眼睛发干,泪水不自禁的充盈了眼眶,喉头也有些哽咽。
“放心吧,我一定会查清真相,还韩仲一个公道,这也是我身为一个捕头的职责。”常进又豪情万丈的笑了笑:“就算韩仲脱罪后,还会回来找你,就算你很有可能与他重归于好,可是,我依然会义无反顾,我很清楚我自己的心,我要看你开心快乐,我不要看你伤心流泪。”
林婉娘的眼睛还是湿润了,她只觉心中热辣辣的,一颗心也怦怦的跳了起来,再对上常进的目光,感觉脸颊也有些灼热。
林婉娘还在看着常进出神,却忽然手臂上一紧,整个人失去重心,撞入常进胸膛。
林婉娘被吓了一跳,又羞怯难当,抬头看向常进,正想问个究竟,却忽听身后两个笑声呼啸而过,两个小顽童像两只箭一样跑了过去。
“这,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跑这么快,万一摔倒了怎么办?”林婉娘站直身子,羞赧的回避了常进的视线。
“是啊,好像跟常斌和虎子差不多大,怎么没上学堂去呢?”常进脸颊也泛起了红晕:“我,我是怕你被他们撞到,你……”
“啊我,我知道!”林婉娘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我,我们继续走吧,该往哪边走了?”
……
花了整整一个上午时间,林婉娘和常进总算查完了韩仲旗下三间绸缎庄。
初秋的晌午,太阳火辣辣的晒着,似乎比夏季还要炎热,两人走在市集的街道上,都不由得拿出手帕,沾着额上的汗。
路过一个摊位时,常进叫了停:“婉娘,你稍等一下。”
林婉娘停住脚步,便见常进直接从腰间的钱袋里摸出一把铜钱,递给了身旁伞摊儿的摊主:“老板,来把大一点的,精致一点的。”
“诶!好勒。”摊主从十几把油纸伞中选出一把,笑呵呵的递给了常进:“嘿嘿,给夫人用啊,夫人真是花容月貌啊,客官放心,我家这伞,保证又好看又耐用,晴天遮阴,雨天挡雨!”
见摊主把他们当成了夫妻,常进和林婉娘都是脸颊一红,出言辩解吧,又很可能令情况更加复杂,吸引更多人的目光,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选择了,不解释,赶紧走。
离开伞摊一段距离,常进才终于将油纸伞撑开,挡在了林婉娘的头上。
林婉娘还沉浸在羞涩当中,忽然头上光线一暗,全身被一片清凉笼罩,她一愣,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常进,便见他灿烂的笑着。
“常大哥,不用了,好多人在看啊!”林婉娘只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再说,我哪有那般娇气呀,晒一晒也无碍的!”
“你可是绣坊的活招牌呢,晒得跟煤球似的,还怎么给新衣裳打样子啊?”常进无所谓的,笑了笑:“再说了,有伞遮着,也没几个人看到你的样貌了,我一个大男人,他们看就看去吧。”
常进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可眼神中却尽是宠溺,使林婉娘的心中顿时腾升起一股甜蜜,嘴角不自禁的升起一抹微笑。
两人速度不快的在街道上走着,伞下吹过清凉的风,令林婉娘奔波一上午的疲惫一扫而空,心中说不出的轻快、爽朗。
正午时分,常进和林婉娘终于回到了绣坊,见两人回来,张嫂和香草急忙迎了上来:“姐姐,常捕头,,你们回来啦,累坏了吧?”“外头可热了吧?快坐下歇会儿!”
听到外面的声音,刘嫂也从里间跑了出来:“妹子,常捕头,你们回来了,正好,我饭也做好了,你们歇一会儿就进去吃吧!”
兰心绣坊的午饭是摆在后屋的,所以,四女原本就是分成两组,轮流吃的,当然,今日又多了常进。
林婉娘和常进刚从外边回来,便决定先在前厅喝些茶水,让刘嫂张嫂和香草都去吃饭。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梳理着今天上午得到的线索。
“城南的绸缎庄是辰时收到货的,第二个收到货的,是梨树巷那家,靠县衙和集市最近的那一家,是最后收到货的。”常进端着茶杯,缓缓的啜饮着:“这也就是说,他们的路线,是先去城南,再绕到梨树巷,最后到达市集附近。”
林婉娘也把三张货单都拿出来,仔细对比:“这三张货单上的印章都是一样的,开具的日期也是一样的,字迹也是一样的……对了,常大哥,我有办法替韩仲脱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