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的梧桐林闪烁着耀目的金光,湛蓝的天空纹丝不动。有大鸟舒展的影子从空中掠过,飞行轨迹划出一道银白色弧线。
即墨雪和林生走在林荫小路上,即墨雪的情绪也稍稍好了一些,脸上再次展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她开口说道,“好了,你不用陪我了,小颜都回去画设计图了,你也该去酒吧准备上班了。”
林生看了看手表,说道,“我还有一点儿时间,我想陪你走一走。”
即墨雪耸了耸肩膀,勉强笑了一下,说道,“随你的便了。”
两人走在林荫小路上,即墨雪突然开口问道,“林生,你觉得我应该认蒋小涵这个母亲吗?”
林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希望你过得快乐,有希望。不要怨天尤人,至于认不认这个母亲,我想……我不能给你意见。”
即墨雪站了下来,她看着林生,脸上有些忿忿,“可是,你说……”
“我只是不想一天到晚听到你说你一无所有,这种泄气的话。”林生用晶亮的眼睛看着即墨雪,那语中颇有些深意。
即墨雪的神情再次颓丧了起来,她愁眉不展的说道,“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得不到,本来就一无所有啊。”
“你看,你又来了。”林生皱了皱眉头,看着即墨雪。
“好吧,那你告诉我,我该不该认这个妈妈,我到底该怎么做?”即墨雪的唇角有生硬的弧线。
林生沉默了,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即墨雪才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漠的笑了一下,说道,“小雪,其实这个答案早就已经在你心里了,你不需要问任何人,你心里已经有底了。”
即墨雪转过了头,心里面无限的怅惘。小时候的她,未曾懂得世间生离死别的痛楚,心里浑然天真,父母双亡这样的痛楚是在后来绵延岁月里逐渐释放和呈现出来的。逐年逐月的沉重,让她破碎。如今又突然跳出来一个亲生母亲的故事,这真的是让她无法接受的。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却也有一份渴望,那就是她也想要一个母亲,想要亲情。
突然出现的蒋小涵,有着不菲的身价和名声,如果能够认下这个母亲,那么对她未来的发展,很显然是很有帮助的。此刻,她突然想要原谅她。想要认下这个母亲。
风轻轻的吹过了即墨雪的面庞,像是母亲的手轻柔的抚摸,在这一刻,她的心终于柔软了下来。
夜色降临,小颜拉上了厚厚的窗帘,趴在桌子上画着设计图纸,即墨雪看着小颜,久久无语,过了好半晌,她才下定决心,喊道,“小颜。”
小颜正在专心的画着图纸,头不抬眼不睁的问道,“干嘛啊?”
即墨雪终于开口说道,“明天我跟你去见蒋小涵好不好。”
小颜一听到这话,一下子就呆愣住了,她拿着画笔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仿佛不相信似的,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即墨雪站起了身子,说道,“我决定了,明天我要去跟蒋小涵碰面,顺便跟她去做个DNA检验。”即墨雪走到了小颜的面前,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着,“如果她真的是我妈妈,那我就认了。”
小颜一下子就怔住了,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可是……”
即墨雪歪了歪脑袋,说道,“可是什么,你难道不赞成吗?”
“小雪,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可是你一定要原谅我。”小颜喏喏的说着,她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跟小雪讲清楚才是。
“怎么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看你说成这样。”即墨雪见小颜有些变章变势,不由得开口说着。
“我……”小颜有些语塞,她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即墨雪。
“说啊。”即墨雪不免有些焦急了起来。
“之前蒋小涵她一直很急,她要我拿你一根头发要去验DNA,可是,我那个时候很恨她利用我,所以我就……”小颜咬了咬嘴唇,还是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你就……怎么样?”即墨雪更加的焦急了起来,她真的不知道小颜到底做了什么。
“我就随便拿了一根我的头发给她,她就信了。”小颜终于把下面要说的话都给说完了,她偷眼看着一脸震惊的即墨雪。
即墨雪呆呆的看着小颜,她真的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小颜一见着急了起来,伸手拉住了即墨雪的胳膊,说道,“之前,你说你不想认她的,所以我才会这个样子的。”
即墨雪嗤笑了一声,用手扶住了小颜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DNA报告出来了,她就永远都不会再相信,我是她女儿了。”
即墨雪颓然的松开了小颜,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小颜,她的语声之中已经带了几丝的悲凉,“真没有想到,我现在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再拥有了。”即墨雪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小颜只能在后面喊着即墨雪的名字,呆滞的站在原地,眼泪一滴一滴的坠落。
即墨雪一口气跑到了酒吧间,她不停的喝着酒,让酒精在胃里面烧灼着,“我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朋友,什么家人,什么比赛,都是假的。不是我要怨天尤人,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假的,都是假的。”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别人说的都不对。即墨雪,你跟我说了几百次,你不愿意承认那个女人,而且永远不会后悔。为什么到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要埋怨别人呢。难道你忘了小颜在蒋小涵的店里面受的委屈了吗?”面对着林生的质问,喝了很多酒的小雪却又有些清醒了一些,她用手揉着钝痛的头,一言不发。
林生倒了一杯温开水,向小雪走过去,口中说道,“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很多打击,心里很不好受,可是小颜一直都是你的好姐们不是吗?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你这样对她,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即墨雪低声的啜泣了起来,委委屈屈的说道,“我没有要怪她,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的情绪越发的低迷了下去,眼泪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落在了红酒杯里面,折射成碎裂的痕迹。
林生伸手拍了拍即墨雪的肩膀,沉沉的说道,“小雪,我要看原本的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垂头丧气的。”
即墨雪用手抹了一把眼泪,“不可能了,我已经死心了,如果老天真的注定我什么都得不到的话,我整天做梦又有什么用?”
“小雪,你听我说……”林生还想要说下去,却被即墨雪打断了话头,“不要再劝我了,我已经想通了,我不唱歌,我再也不唱歌了。”
“小雪,你不能这个样子。”林生叹了口气,继续劝解着。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走到了吧台的前面,林生连忙打着招呼,“请问,先生你要来点什么?”
“来一杯满庭春。”
即墨雪的脑袋里面再次出现了火陨行这个名字,她低低的呢喃着,“火陨行,我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个地方。”她拿出了柯子墨送给她的那张名片,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反正我已经决定不唱歌了,就算真的有这种地方,也于我无关了。”
预约墙上的名字出现又消失,如此反复的跳跃着,即墨离坐在椅子上看着那面闪烁不定的墙,终于站起了身子,寂然的神情中带着一点儿的冷淡。
夜色越发的深沉起来,即墨雪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停了下来,一抬眸却看到了一架秋千。她苦笑了一下,坐在了秋千上,一荡一荡的打发着时间,打发着自己的疼痛和幻灭。
即墨离带有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小雪。”
即墨雪不禁抬起了头来,却看到眼眸似深海一般颜色的即墨离正站在自己的身后,深深的凝望着自己。
夜风瑟瑟,吹落了过早颓败的叶片,落在地面上,有沉闷的声响,即墨离看着小雪的脸,“你看起来很消沉。”
即墨雪的神色瞬间沉寂了下来,她兀自荡着秋千,只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为什么不想唱歌了?”即墨离沉沉的问道,眼眸之中露出星海一般的光芒来,照亮了即墨雪意志消沉的眼眸。
“你怎么知道。”即墨雪抬起了眼睛,看着这个深沉儒雅的男人。
“因为你脸上的音符都不见了。”即墨离的唇角勾过一抹生动的弧线,他用手拍了拍即墨雪的肩膀。
“哎,我不想再做梦了。”即墨雪重重的叹了一口,神情无限的寥落。这是寂寞了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
“唱歌和做梦是两回事。”即墨离淡淡的说着。
“可是,唱歌也是我的梦。”即墨雪禁不住反驳道。
“人不应该永远只活在梦里,不是吗?”即墨离再次用晶亮的眸子注视着这个彷徨无措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