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毛月亮的晚上,天上没有云朵,月光并不明亮,仿佛遮了一层轻纱一般,异常的朦胧,天空则是一片紫蓝色,当然现代人都知道,这毛月亮不过就是一种气象现象,学名叫“月晕”,表示要变天刮大风了,然而,在古代却是没有人懂这些科学知识,有些地方的乡下人就管这种月亮叫长毛毛的月亮,还有人说,在这种月色昏暗的夜晚,是孤魂野鬼最爱出来转悠的时刻。
司马子路点了一盏风灯往镇外的坟地走去,他的神情沮丧,走路的时候也是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走着,一瘸一拐的,他在来这个地方之前倒是喝了半斤烧酒,以状胆色,他的左边腋下,撑着一副拐杖,长长的裤管遮掩了他的残缺,他的左脚,由大腿道脚掌之处,都是中空的,裤管里面空荡荡的,他失去了左脚,四肢当中,他只剩下三肢。
这天夜里,月冷星寒,阴风嗖嗖的刮着,坟堆里飘荡着一片磷火,不时有几声叽叽吱吱的怪鸟叫声响起,手中的风灯也忽明忽暗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司马子路虽然在来的时候喝了酒,可还是被这个鬼地方给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下可倒好,那半斤烧酒算是白喝了,全顺着汗毛孔出去了。
司马子路硬着头皮战战兢兢的来到了这一大片坟地的中央,中央是一座没有墓碑的孤坟,在这一片荒坟野地之中,这座坟墓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
这座坟除了没有墓碑之外,更奇怪的是在这个坟墓的中间放着一顶红色的轿子,有一般的轿子没在封土堆的下面,一半轿子在上面,轿子血红如新,澄明瓦亮,在残月的辉映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失去一条腿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习惯了以后,倒也不算什么,是的,不过就是失去了一条腿而已。
司马子路习惯的低着头,一个失意的男人,就应该是垂着头生活的,布庄失火,他全部的家当全部都在里面了,而在生活中失败的男人,颈项就特别的软弱,支持不了他昂然抬头。
这个夜仍然是低头的一个夜,但头再低,他似乎还是很清楚他想要做的事情,他知道,只要看到这顶红色的轿子,他就能到他想要到的地方,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紫蓝色的天空中有一种阴霾,司马子路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随着拐杖向前的步伐,在阴风阵阵的寂静之中,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咯”的响声。
司马子路见到那个红色轿子,神经便亢奋了起来,他一瘸一拐的靠近,那个轿子的跟前赫然出现了四个穿着红衣服的人,脸上的脂粉擦得很厚,两边脸蛋子上用红色的胭脂抹了两大块,在白色粉抵在的衬托下像是贴了两贴红膏药,低着头。
轿帘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女子,一身红衣,袅袅婷婷,像一抹刚出岫的轻云一般,她的容颜算不上十分的美丽,并无格外耀眼的地方,只是一双秋水潋滟的浓黑眼眸在润白玲珑的面庞上分外的清明,风姿天然,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淡淡的。
司马子路俯身下拜,那个女子突然手臂一翻,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量出奇的大,一下子把他拖到了轿子里,司马子路被他摔得生疼,却不敢说话。
正自心惊,那个女子挑开了轿帘,诡异的笑了笑,从二目之中射出两道阴森森的寒光,司马子路被她目光所触,冷得全身打颤,就像掉到了冰窟窿里一样,连呼吸都会冒出白气。
那个女子娇媚的一笑,说道,“走吧!”
只一转瞬就到了一座大宅子跟前,司马子路再一看,那顶红色的轿子和那个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他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此时落在这里,四周皆是伸手不见五指,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方,便使劲的揉了揉眼睛,望见不远处有忽明忽暗的似有灯光,于是打点精神摸将过去。
触手之处便能感觉到石壁上的砖巨大,凛冽之气透入骨髓,那墙壁上裂开一条缝,穿过缝隙便能看到石壁后面有一座大宅子,墙上钉了一盏命灯如豆粒一般,明暗恍惚。
他站了起来,注目看向了前面那座大宅子,这个大宅子看着和其他的豪宅没有任何的区别,却处处透着深不可测。
万树遮荫,阴风测测,即便是在白日,却也是见不得阳光的,树木整齐,有种密封式的神秘。
司马子路知道自己到了,豪宅的铁闸上有三足雕刻的图案,分别是九蛇相缠,火龙啸天,蝙蝠倒挂,是精细的雕刻,。
司马子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拄着拐杖“咯咯”的走着,他在大宅子门前站定,一如往常两次,大门突然发出“吱嘎”的响声,缓缓的,沉重的开启,里面一片黑暗,似是在迎接一个受命运摆布的人。
司马子路已经没有退路可走,如今自己还有路可以走吗!
踏进了大门之内,忽然刮起了一阵阴风,透入骨髓,大门之外的世界无声无息无风,是静止的,而大门之内,那阴风却越刮越凶,风刮到了司马子路的衣襟之上,寒意森森,似有鬼魅扯着他的衣角一般。
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石门,石门上有铜锁,锁上的图案是三只魍象,这魍象是镇墓兽方相氏的死对头,专门吃死人的肝脑,这个大宅确实是邪门的很,这三只魍象固然是在门锁之上,却就是有一种朝着人肝脑紧紧盯着的压迫感,如果一把锁是一道门的关键,那么,这么一把有着魍象的锁又代表着什么呢。
还没等司马子路敲门,大门便自动打开来。
大宅之内华丽非常,中央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璀璨夺目,红色的帷幔散乱着,阴风凄凄,吹动红色的帷幔像一双双多人心魄的鬼手,撕扯着司马子路。
司马子路在廊前站定下来,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从旁边走出一个脸色敷着白粉,双颊涂满了红色胭脂的穿着红衣的男人,引领着他往前走。
冰冷的夜风穿透红色的帷幕,走廊里的灯火忽明忽暗,惨青色的光印在了司马子路的脸上,他的拐杖敲打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在这静夜之中显得特别的刺耳,配合着阴风锁骨,要穿凿附会的说这座大宅子里有鬼怪,谁都会相信。
那个红衣傀儡站在了一间房间的前面,司马子路站在门前,房门同样的自动打开来,这是一间书房,两面的墙壁是巨大的书架,上面放满了书,房间的中央是一张很大的台子,台子上放着文房四宝,而台子的后面则是一张紫檀木的高椅,檀木椅子的后面大约有八尺远的距离,是另一道门。
在台的前方是一张软塌,司马子路坐了下来,放好了拐杖。
房间之中无比的静寂,静的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司马子路坐在软塌上,坐立难安。
就在此时,檀木椅子后的门打开了,一名穿着红衣的男子走了进来,俊朗的身形透着些许的薄凉,五官在明珠的映照下如雕刻般立体清晰,棱角分明的脸俊美异常,刀削般的眉眼,挺拔的鼻梁,紧抿着的薄唇,脸色惨白,面无表情,他的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的迫人的气息,让人愿意屈从,他的怀中抱着一只黑色的猫咪,那只猫咪有一双金色的眼睛,发出骇人的光。
他松开了手,放开了那只黑猫,然后,朝司马子路点了点头,接着坐在了椅子上。
黑猫用金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司马子路,然后“喵呜”一声跳了开去,消失不见。
司马子路开口,“老板……”
红衣男子的声音有些冷,“司马先生,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吗?”
司马子路说道,“我的生意,一直都没有好起来,上次来交换的寿命,还有我的一只脚,换回来的银子不够我翻身,现在,我又欠下了一笔很大的债务。”
红衣男子看着司马子路,和气的问道,“司马先生,那么你这次来还想用什么交换?”
司马子路有些踌躇的问道,“老板,我还有什么可以交换。”
红衣男子沉吟着,惨白的脸上竟出现了一抹笑容,问道,“你那笔债务一共要多少银两?”
司马子路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用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大腿有知觉,可是那只脚却早已废了,犹如他既定的命运一般,他颤声说道,“五千两。”
红衣男子听罢,开口说道,“五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你的身上还有什么值这个价钱呢!”说完,面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微笑来。
司马子路思虑着,他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来交换了。
蓦地,大门再次被打开,一名红衣女子走了进来,娇声说道,“你还有一样东西可以用来交换。”
“是什么?”司马子如显得有些急切。
女子走到了司马子路的身边,殷红如血的红唇微微的动着,森冷的说道,“你儿子的脑子!”
司马子路颓然的瘫坐在了软塌上,眼睛里面黯然无光,颤抖着声音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交换了吗?”
红衣男子冷冷的说道,“没有!”
红衣女子倒了一杯上好的茉莉花茶,递到了司马子路的手中,柔声说道,“你若是不用你儿子的脑子交换,他也会因为你的负债而落魄,遭人白眼,让人辱骂,被人欺负,这一生都会在贫苦之中渡过,可你若是用他的脑子交换,你的布庄便会起死回生,一辈子衣食无忧,你的儿子虽然没了脑子,可是,他却可以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而你,也可以再要几个孩子,这笔交换划算的很!”
司马子路听着女子的话,脑袋之中只觉得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一阵阵发痛,好像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取走了一般。
红衣女子俯下身子,说道,“就让我们帮你吧!”她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怜悯和诚恳,让人不能拒绝。
司马子路沉吟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红衣男子的桌面上出现了一份协议书,他按照惯例向司马子路说明,“司马先生,你儿子的脑子已经归我们所有,银两稍后便会送到府中。”
司马子路接过了协议书,在上面签了字。走廊中,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红衣女子的唇角一勾,没有理会,她说,“司马先生,稍等片刻,我们的人已经去接府上的公子了。”
不过片刻,一阵阴风吹过,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就被带到了这里,那只黑猫围着小男孩打着转,金黄色的眼睛你透出了骇人的光来。
小男孩又惊又怕,口中狂喊着,“爸爸,我害怕!”
黑猫突然一下子跳到了小男孩的肩膀上,露出了尖尖的闪着寒光的牙齿,呜呜出声,金黄色的眼睛冰冷直刺人的骨髓。
小男孩在惊慌失措之下,挥手想要把黑猫打落,黑猫纵身一跃,利爪扯断了小男孩身上的七彩珠子,珠子滚落一地,黑猫落地,却落在了珠子上,它再想跳起来,却是没有了着力点,只能跟着珠子,叽里咕噜的,一个不小心,衰神附体的它一下子把头磕在了软塌的角上,居然“哦”的一声,晕死了过去。
红衣男子见了,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红衣女子连忙附身抱起了黑猫,伸手一扬,黑猫幡然醒转了过来,它瞪着金黄色的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一切,一脸的懵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