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陌同戚若对视良久才苦笑着摇摇头道:“我一直不肯这般想她,其实她是装的,什么温和贤惠,都是装的。”
是给人绊的还是自己踢着石头,亦或自己踏空绊的戚若还是能分辨的。
“需要我同你解释一番吗?”
“不用了。”
戚若拉着祁陌的手:“这般信我啊?”
祁陌蹭了蹭戚若的头顶:“不信你还能信谁去?”
戚若与祁陌十指紧扣:“没事,还有我呢。对了,你会看账吗?回去好生查查账目吧,只怕镇国公府的账目也是对不齐的。”
祁陌知晓戚若的意思:“我心头有数,以前只是不想说,如今……这管家之事到底是不能交于她了。”
谈及此戚若倒是有了个成算。
她悄摸摸在祁陌耳边说了,祁陌却是皱起了眉,可耐不住她的坚持,他到底是答应了。
到得家中,戚若趁着祁陌沐浴的当口又将那两幅书画拿了出来。
她细细打量了一番自家母亲给自己这心上人绘的图,是愈看愈觉着这画上人的眉宇跟莫尚书很像。
她看得更是仔细,试图找出他们的关联。
这一瞧还真被她瞧出名堂来——只见这男子右耳垂上有颗小红痣。
戚若怕惹事,当日并未将人瞧得仔细,更是不清楚莫忘右耳垂上是不是有这颗痣,只得找机会再验证一番了。
她的父亲既不是戚仁,那会不会是这个人呢?可是这个人是仁亲王的人啊,倘若真的是画中人,那该当如何?
就在戚若愣神的当口,祁陌从身后圈住了她:“在想什么呢?”
戚若回过神来:“我在想这画中人会不会就是我父亲。”
“我觉着是。岳母出自书香门第,又是个才女,既满心欢喜地想要保住你,甚而不惜放下身段做令自己愧疚的事儿,不是跟自己心爱之人的孩子还能跟谁呢?”
祁陌蹭了蹭戚若的颈项。
“我觉着这人还有些面熟……”
戚若听见祁陌如此说,心头咯噔一下,怕他真认出人来了,忙将画给收了起来,又怕自己这番举动太过突兀,不甚自然地笑道:“今儿也累了,我们早些歇息吧,明儿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祁陌虽觉着戚若这番举动有些奇怪,到底是不忍心再折腾她,也没多问,放她去歇息了。
翌日一早戚若就去了宁安宫中听训,太后将人都遣走了,就留下了林嬷嬷。
林嬷嬷忙从一边儿拿出了对粉色护膝,看起来很是厚实,怕是冬日里都不定用得着。戚若正疑惑着这是做什么呢,林嬷嬷就蹲下来要给她戴上。
她边替戚若戴着,边道:“夫人,您可得将这护膝戴好了,这可是太后娘娘回来后就吩咐奴婢缝制的。”
戚若明白,这是林嬷嬷怕她心中对太后生出怨言。
“林嬷嬷,我记着呢,太后娘娘可是我婶婶呢。”
太后笑骂道:“她要是不晓得哀家这番苦心不知道要招多少人妒呢。还有,这功劳哀家可是不揽的,林嬷嬷昨儿为了这护膝可是熬了一宿的。”
戚若心中暖洋洋一片,脸上笑容更盛:“谢谢太后婶婶,也谢谢林嬷嬷。”
太后眉间喜悦更是浓了:“今儿好容易听你不见外地喊哀家一声太后婶婶了。”
戚若受不得太后这般打趣,悄悄红了脸。
“不过昨儿那事儿的来龙去脉哀家都听了,可不得说陌儿这姨母藏得深呢。”
太后敛了笑,眉眼间蕴着在宫中浸染多年的魄力和威严。
“以前哀家还在闺中时就有些不喜她,后只以为是自己喜恶的缘故才总是觉着她做事矫揉造作、城府深,如今瞧来原真是个厉害的!”
她不禁叹了口气:“她不过是个庶出,不知为何,总遭你婆婆那些个姐妹的欺负,你婆婆性子良善,便也时常护着她,竟是护出个白眼狼来!”
戚若垂眸苦笑:“我倒是经常看错人,到了这元京更是。”
她惊觉自己说错话了,忙转了话头道:“只是说她是装的,装这么些年也很是难得了。太后婶婶,您说,她图个什么呢?”
“图谋什么?如今想来,哀家倒是明白了些东西。”太后一下一下地转着手中佛珠,不紧不慢道,“陌儿小时候同他父亲的感情还是很好的,哀家还是时常羡慕你婆婆呢。后来你婆婆去了,陌儿父亲再娶,不过寥寥两日他们的关系就急转直下,如今看来该是她在捣乱。”
太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当时祁陌的母亲初初去世时温氏好一番哭闹,还怨过祁陌的父亲,指责他,是他让祁陌母亲给他们家传宗接代她才去的。
她甚而那段日子待祁陌也没好脸色。
祁陌父亲本就对自家妻子有愧,哪里又会辩驳?遑论他临终前还受了嘱托,会好生照看她这妹妹,饶是被她斥责、怨怪,他也允她随意出入府中。
后来不知为何,她竟是突然想通了似的,待祁陌很好,悉心教导着他,自己年岁也不大,倒像个母亲般,祁陌渐渐地也很是依赖她。
再往后,在祁陌快要满十岁那年祁陌父亲为了祁陌娶了温氏,之后两父子便是漫长的对峙,一见面便是剑拔弩张。
戚若倒是知晓这其中因由的,只是如今看来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太后婶婶,你觉着公公同姨母成亲后感情可算好?”
“客气有余,亲密不足,两人对彼此都是如此。但你公公对你婆婆却不是,是真正的相濡以沫。”
太后是看得最为清楚的。
戚若又试探着问道:“那你觉着公公会背着婆婆去……找旁人有可能吗?”
太后一愣,霎时明白了这其中关节:“绝不可能!你公公就是个榆木脑袋,一根筋!当初同你婆婆表明心意还是费了好一番曲折呢。况,那人还是你婆婆的妹妹。”
戚若不得不赞叹一句,太后果真聪明,不愧是能活着坐到现今这位子上的人。
“是陌儿误会了什么吗?”太后试探着问道。
戚若点了点头:“罢了,我今儿晚上回去同他说说。”
太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哀家瞧着那温氏不是个善茬,幼时她便是,因着你婆婆待她好,她对接近你婆婆的人都不喜欢,甚而暗地里使坏,当然,哀家是没遇见过的,就是本能地觉着不喜她,也听过两耳朵。”
独占欲和缺爱。
温氏幼时得不到爱,甚而时常被人欺负,好容易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是拼死也要抓住,但凡这人跟自己姐姐亲近些她便怀有很深的敌意,但在姐姐面前又能装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只怕是当时自家婆婆嫁给自家公公时她就怀恨在心了,后来自家婆婆身死她更是怀恨在心。
“只是她当真会将自己的后半生拿来报复吗?”
“那她当真就是个疯子了。一个可怜又可恨的疯子。”太后轻抿了口茶,“一个疯子什么做不出来?既然她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你也别客气,大刀阔斧地查,将府中的事儿都给捋清楚了,不然可是个大隐患。”
可不是,一个大家族的衰败往往就是从里子开始烂起的,不怕外面的飘摇,就怕内宅不宁,后院起火。
“太后婶婶放心,戚若定会好生查的。阿陌和戚若在锦州交的两三朋友也来京中了,许多事儿都可以向他们讨教,只是到时候怕是还得劳您和皇后娘娘费心了。”
若她真的出手那温氏定然不会坐以待毙,定然会到宫中来哭诉。
皇上不管后院内宅之事,她只有寻太后和皇后了。而她知晓太后不大喜欢她,那她很有可能会去找皇后,她又高了皇后一辈儿,皇后自然待她更是客气,有些苦楚也好诉清。
“你且放心,哀家会同皇后说说此事的,同她提个醒。”
皇上和皇后是青梅竹马,能做这个青梅竹马太后在背后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当初她未雨绸缪就是为了不让人有机会在自家儿子的婚事上掺一脚。
虽说皇后家中不算多显赫,但她也算是太后一手教养出来的,既不怕她母家坐大,也不怕她同太后为了后宫之事生咀唔。
这时候,一众妃嫔就要来宁安宫请安了,戚若谢过太后后便依着昨儿说好的去外面跪着了。
一众妃嫔来正好就瞧见了,娴妃倒也没对戚若冷嘲热讽,只是那抹笑还真是意味深长。
戚若脸色没甚变化,只规规矩矩地给人问好请安,待人进去了才将头抬了起来。
这跪着本就难受,虽戴了护膝,但人跪在上面不消多会儿双腿还是不可避免地麻了,没甚知觉,戚若禁不住将手悄没声息地伸到后面去按了按。
夏荷和秋菊看不下去了,蹲下来劝道:“夫人,要不咱就着地上坐会儿?反正这时候也没人注意咱们。”
戚若摆摆手:“不行,万一到时候里面的各位娘娘出来瞧见了就不好了,而且人多嘴杂,这院儿里还有许多宫女太监呢。”
只是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戚若便撑不住了,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夫人!”夏荷和秋菊大惊失色,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夫人,快!快请御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