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若虽有了那番猜测,但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仍迈着步子往老夫人院儿里去了。
到得院门口,守门的小厮正靠着门柱昏昏欲睡,听得声儿来差点栽倒在地,见是戚若带着丫鬟来了立时躬身认错。
“夫人,奴才只是……”
“无碍,这天儿很冷,穿厚些。”戚若叮嘱完这番话又问道,“今儿院儿里可有什么事儿发生?老夫人还闹腾吗?”
小厮恭恭敬敬地答道:“还是老样子,就吵嚷,吵嚷累了就歇着了。”
戚若点了点头:“把门打开吧,我进去看看老夫人。”
许是今儿受了惊吓,戚若总也无法安心,还是决意进去瞧瞧。
她怕扰了温氏安睡,故此特让人放慢步伐、沉声敛气,只是还未走到温氏房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一阵惊呼。
她心下一凛,疾步往前行去,猛地将房门给推了开来,正巧碰上两个黑衣蒙面人欲从窗边逃窜。
她当下大叫道:“快来人啊,有刺客!”
两个黑衣人身手极为不错,想来是惯常做这种事儿的,立时就翻窗而逃,出门后还打晕了两个小厮。
戚若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了,急急向温氏床边奔去,而这厢夏荷忙去将蜡烛点燃,端着烛台也往温氏的床边靠。
戚若见温氏还能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晓得她性命无虞,不禁松了口气,又欲伸手拿住她,想看看她受伤没有,却是被她一把给推开了。
“你别过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想借别人的手来杀我?就是你!肯定是你!你和祁陌想杀了我,又怕旁人指摘你们,你们故意找蒙面人来!”
戚若这会子借着烛火已经瞧见了,温氏的右手臂上有道浅浅的剑痕,显是不深,却仍在流血。
“您受伤了,我为您包扎一下吧。”
温氏往床角缩了缩:“我不要!你说不得还要给我下毒呢!到时候你说是那刺客剑上有毒,那我找谁说理去?”
戚若一惊,忙拉住了温氏受伤的那只手臂,可她还挣扎个不停,血流得更是厉害了。
戚若蹙眉,斥道:“别动!”
温氏从未见过如此疾言厉色的戚若,愣愣地一时没回过神来,果真是不乱动弹了。
戚若再看温氏流出来的血,不似中了毒那般黑,却比寻常颜色要深些。
她探查了温氏的伤口半晌,终于直视着她道:“说不得您是真的中毒了。”
声音无波无澜。
而她的话和态度是彻底激怒了温氏,她立时甩开了戚若还握着她手臂的手,大声叫嚷道:“不,一定是你,你这个贼妇人,你给我下的毒!还有祁陌那个天煞孤星,你们合起伙来想将我置于死地!”
一句天煞孤星也将戚若给惹怒了:“你骂我可以,别骂阿陌!你就叫吧,到时候毒性彻底蔓延是谁也救不了你!”
温氏突然安静了下来,癫狂的神色也渐渐平复,是一言不发地任戚若给她处理伤口。
戚若没成想温氏能这般配合,可想想她跟祁陌还活着呢,这人没见着他们死怕也是不想死的吧。
按理说这种人就不该留她在身边的,可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是半点都马虎不得。
她从自己怀里拿了条手帕来给温氏绑在手臂伤口的上方,防止毒性扩散得更为厉害,等人将她的药箱子拿了来她这才着手处理了起来。
戚若先是用沸水将温氏的伤口处理干净,然后在伤口处撒上了些药粉,又敷上了药草,这才用葛布将伤口包扎好。
戚若处理完这一切便去一边儿写药方子了,又叮嘱了丫鬟们好一些话,大多都是吃食上要注意的。
温氏透过屏风,隐隐绰绰地瞧着外面的人,是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冷邦邦开口问道:“我的毒解了吗?”
戚若绕过屏风看着温氏,毫不掩饰地讽笑道:“姨母既那般硬气还怕什么死啊?反正您不是一直想死吗?早死晚死有什么分别?”
“你……是不是就是你派人来杀我的?”温氏恶狠狠地问道,好似要做一头饿狼,随时准备着扑上来将戚若撕咬干净。
戚若是真没想到,到底是有多大的仇恨啊,这人能用这般眼神看着自己,真真是毫无缘由。
“我想杀你还是挺简单的,让人在饭菜你给你下点毒,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地可以让人以为你年岁大了,猝死的。”
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又轻笑了一声:“还去请刺客,我也忒费劲儿了些。你还是好生想想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又害过些什么人,旁人怎会想要来杀你吧!”
她是再好的脾气也被这人给磨得没了耐性。
温氏不是个傻的,她虽口口声声指责着戚若,不过是为了给她找不痛快,这想要杀自己的肯定是另有其人。
会是谁呢?
她是得罪过人,也处置过人,可都没这能耐能请人来杀自己。
旧人旧事太多,她害过的人也不少,有些发现的,有些没发现的,在温府的也有,大多都是为了搅和镇国公府的。
难不成……
“是他!定然是他!他想要封我的口?他定然是想要封我的口!好一条仁亲王府忠心耿耿的狗啊!”
戚若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是仁亲王府的人要杀你?他们为何要杀你?”
“为何要杀我?”这是温氏最后的护身符,她最是清楚不过,她如今还不能说,只道,“你可以去问问你爹娘啊,去看看他们还在不在你买的那个院儿里。”
既然镇国公府的地位在大乾没有一丝被撼动的迹象,那定然是仁亲王还没有要动镇国公府的意思,于他而言祁陌还有用。
无论是他要利用祁陌将计就计,还是祁陌真的又倒戈相向了,戚仁夫妇俩一定是被莫忘给扣下了。
但她可不信祁陌会倒戈。
镇国公府的人,认定了是十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而戚若的反应证实了她的猜想。
戚若不晓得温氏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但她知道她的父亲已经将戚仁夫妇俩给扣下了,是断不会到仁亲王府告密的,只是……难保她父亲不会百密一疏……
“你到底想说什么?仁亲王府的人又为什么会对你下手?他们不看僧面总要看佛面吧。”
温氏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嗤笑道:“你以为你们镇国公府有多大的面子?”
温氏再清楚不过,若是仁亲王府还想继续拉拢祁陌,那定然是要杀了她这个知情人,以免将戚若假怀孕之事给捅了出去,而此事非同小可,仁亲王自然会犹豫,可谁能轻易打消他的顾虑呢?
非狠戾毒辣的莫尚书莫属!
戚若知晓此事非同小可,挥手让人都退出去了。
夏荷和秋菊却很是不放心,有些犹豫。
“无碍,出去吧,有事我叫你们。”戚若安抚道。
既然戚若已经如此说了她们只好退出去了。
“我如实同你说了吧。今儿我本已到了万国寺的山脚下,是有人同我说你在闹自杀我才回的,结果半道上遇到前来刺杀我的黑衣人,我以为他们只是想设计杀我,没成想这临到半夜又有人来杀你,你到底知道什么?何不说出来?”
温氏不说话,她只好又劝道:“你被我困在这里是什么都做不了,只有我能护着你,你同我说了,我有了追查的方向,也好早日将事情解决了。”
“就你?”温氏吊着双眼颇为嫌弃地上下打量了戚若一眼,“你这乳臭未干的丫头,还想跟来杀我的人斗?我看,你简直是痴人说梦!”
戚若也不恼,坐到了一边儿的凳子上。
“好,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听你口气应该是仁亲王那边的人要来杀你吧?就因为说我假孕假流产?我瞧着不单单是这个吧,应该还有别的吧?”
戚若以前只觉着温氏许不过是在后宅使了许多手段,如今瞧来她却觉着事情不简单了。
“你到底都做过些什么?或者说你是不是帮着仁亲王府做过些什么?”
温氏轻蔑一笑:“我为什么要同你说?我是不想活了吗?”
戚若知晓,要是温氏不想说她是决计撬不开她的嘴的,只道:“那你便慢慢地等着死吧,我是没法子救你的。只怕是,你也瞧不到镇国公府覆灭之时了。”
她这话还真不是吓温氏的,这毒药她从未见过,只有去看看医书或是问问李御医能不能找出一二线索了。
温氏脸色霎时变了:“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自诩神医吗?怎么?我这点小毒你都解不了?”
戚若站起身:“我可没说过我是神医。”
话罢,她转身欲走,却听温氏在后面急道:“我若是真死了你看祁陌会不会回来找你算账!我到底是他的姨母,看着他长大的。”
“那你可曾真心待过他一天?”温氏不提还好,这一提戚若更是愤怒,“你怎地好意思说这般话?你是看准了阿陌重情重义是吧?”
“对,阿陌念着你是他的姨母,念着他母亲对你的情分,一直没动你,除了不让你出去是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生了病我也是来看了的,一日不曾想要毒害于你。你呢?”
她转过身去:“别将我们的良善当作软弱可欺!”
言尽于此,她也懒得看温氏那副狼狈疯癫的模样,直直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