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车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顾凉笙双手撑着桌子,上半身前倾直逼向杜晟睿,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只要顾凉笙再往前移动五厘米,他们的呼吸就能相缠。
他们面对着面,视线相接,彼此的眸底都盛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顾言白也被震撼到了,尽管此时此刻他仍维持着那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你会发现他瞳孔放大了许多,侧头看向杜晟睿的目光里,蕴满了惊愕。
杜晟睿剑眉下压,眸底的震惊逐渐被冷漠所取代:“顾凉笙,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凉笙笑了,那笑容不含任何的温度:“我当然知道。”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张照片,然后把那照片拍到了杜晟睿正前方的桌子上,指着照片上的一处冷声质问杜晟睿:“你难道不觉得这两粒药很眼熟吗?”
杜晟睿垂眸,顺着顾凉笙所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小的透明药瓶。
照片上,顾凉笙正要把这个透明药瓶递给刘医生,照片的像素极高,虽说药瓶很小,但依稀能辨别出里面药物的形状。
只可惜,车内光线太差,杜晟睿头又实在很疼,完全没心情跟顾凉笙玩儿这种拼眼力的游戏,直接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别拐弯儿抹角的。”
他换了个坐姿,伸手去按“突突”跳着发疼的太阳穴。
顾凉笙清冷着眼眸看向杜晟睿,最后一次问他:“你确定要我在这里说?”
“确定。”杜晟睿冷声回答:“你刚才可是往我身上泼了很大一桶脏水,不在这里说清楚,以后还说得清楚吗?”
杜晟睿说的没错,仅从顾言白得到的信息来推断,这一切像极了杜晟睿教唆顾凉笙找刘医生制毒,顾凉笙若是不解释清楚,这事儿就真说不清了。
事已至此,也在隐藏下去的必要了,反正世界已经崩坏了,那就让它崩坏的再彻底些吧!
顾凉笙坐回了座位上,拿起桌上摆着的香槟,给自己倒了杯酒,再一次将香槟一饮而尽后,她放下酒杯,抬头正视着杜晟睿的眼睛,终于鼓足勇气将真想说了出来:“那两粒药并不是什么精神类控制性药物,而是……而是你的一直在服用的Metoprolol。”
杜晟睿眯起了狭长的眸子:“你说什么?”
顾凉笙正要重复,却听到杜晟睿嗤笑了声:“亲爱的,说谎也麻烦你编个像样点儿的谎言,Metoprolol是美国LIFE公司研发出来的特效药,专治偏头疼,经过各国药监局的检测,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销售……这药里若是含有违规药品,药早被叫停了!”
顾凉笙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拉开了自己包包的拉锁,从包包内侧的小兜里掏出一个淡黄色透明的小药瓶来,那药瓶正是Metoprolol药物专用的药瓶,药瓶上还贴着商标和使用说明。
“听我说完。”她语气仍然平静:“我并不是说Metoprolol有问题,我是说你现在正在服用的Metoprolol可能有问题。”
说着,她把手里的小药瓶丢给了杜晟睿:“这瓶药是我从你床头柜旁边的抽屉里拿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半个月前我为什么会服下精神类控制性药物吗?现在我告诉你——因为我吃了你的Metoprolol。”
淡黄色的透明小药瓶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缓缓移向杜晟睿,杜晟睿抬手接住了那药瓶,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垂下眼眸,盯着那小药瓶看了良久。
这药瓶他是很熟悉的,几乎每天晚上他都要见到这药瓶,从里面取出五粒药,在助理的监督下服下。
药瓶上没有中文翻译,应该是从国外直接买回来的,和他那一大抽屉的药一样——他抽屉的Metoprolol都是他母亲直接从威尔逊医生那里采购的,说是这样的话威尔逊医生能赚到回扣,算是一种另类的感谢威尔逊医生医治好他偏头疼的方法。
“那时候我刚出院,为了专辑的事儿忙了一整天,晚上到家的时候头突然有些疼。”顾凉笙继续往下讲述道,声音轻而平,不慌不乱:“我懒得给医生打电话,就从你的抽屉里随便拿了瓶Metoprolol,服用了两粒。”
“当时我想,反正治的都是头疼,应该没差,可谁料吃完后不久我眼前就出现了幻觉,紧接着就头疼欲裂,陷入了昏迷。”
真相讲完了,杜晟睿也终于把目光从Metoprolol上移开,抬头凝向了顾凉笙。
他皱着眉,脸色有些阴沉,不晓得对顾凉笙的话信了多少:“既然如此,你当时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我?”
顾凉笙叹了口气:“因为我不确定……”
杜晟睿眉峰上挑:“恩?”
“我不能确定我出现幻觉,昏迷倒地全是你抽屉里的Metoprolol的责任。”顾凉笙又重复了遍:“你吃了那么多年都没有任何的问题,我只吃了两粒……”
前因后果一捋,杜晟睿全明白了:“所以暗中找了刘医生去验Metoprolol的成分。”
顾凉笙点头:“对,我想这种事情还是先验清楚再说比较好,不然显得跟……”
“显得跟什么一样?”杜晟睿怒瞪了顾凉笙一样,替她把后面的话说完了:“显得跟我吸毒一样?”
顾凉笙火了:“你怎么能这么说?”
杜晟睿嗤笑:“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
“你!”顾凉笙气坏了,若不是还在车里,空间小行动不便,她简直像站起来甩杜晟睿一巴掌,然后华丽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两人间火药味极浓,大战一触即发,幸亏旁边还坐着一直保持清醒的旁观者顾言白,见两人偏离了主题,他适时的开了口:“你们两个都消停会儿,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
现在确实不是吵架的时候,但杜晟睿这个态度,顾凉笙也真的没办法忍,她索性不和杜晟睿说话了,侧头看向顾言白,沉声道:“顾总,我没有说谎,我是个十分谨慎的人,连镇静剂都不会轻易服用,更不要说是违规的药物了……那两粒药真的是我从Metoprolol的药瓶里取出来的。”
她想了想,觉得这种说法有些不好,于是拿余光冷冰冰的扫了杜晟睿一眼,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没有怀疑某人吸毒,我只是怀疑有人给他下了毒,所以才找医生去查这个药的!”
谁料自己的好心却被这人当成了驴肝肺,他竟以为她是怀疑他吸毒才暗中找人验药的……
顾言白点点头,示意顾凉笙稍安勿躁,然后扭头看向了杜晟睿,沉声发问:“你怎么想?”
杜晟睿斜靠在沙发上,烦躁的按着太阳穴,他头疼的实在厉害,就好像太阳穴处的神经正在被一把锋利的电锯一下一下的锯着一样,那疼痛虽不钻心,却让人难以忍受。
所以他脾气才这么大,若没有这该死的头疼,或许他会对顾凉笙温柔些。
“呵,这还不好办吗?”杜晟睿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小药瓶扔给了顾言白:“找人验验这药的成分,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
顾言白接过药瓶,缓慢的点了下头:“好。”
他降下窗户,叫一直侯在门外的司机上了车,然后吩咐司机去市医院。
“我小姨是市医院的主任,这事儿交给她不会出错的。”顾言白言简意赅道:“另外不管这瓶Metoprolol有没有问题,刘医生手里的另一粒药我们都要想办法解决,一定要赶在他将药交给警方之前,想办法把药偷回来。”
杜晟睿闭着眼“恩”了一声,轻声道:“这事我来安排。”
顾言白却皱了下眉,不放心般的问道:“……你可以吗,我看你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头疼而已。”杜晟睿烦躁的表示:“回去吃点儿药,然后睡一觉就好了。”
顾言白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倒是顾凉笙犹豫着问了一句:“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吧?我并没有毒瘾,医生应该能检查出来,如果警方真来抓我,这不刚好能给我洗脱滥用药物的恶名吗?”
警方给出的通告向来是衡量真相的唯一指标,此公告一出,谣言不攻自破。
可顾言白却沉声表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刘医生的指控里并没有说你滥用药物,而是说你找他检验违规药物的成分,并问他能不能合成这种药。”
“简单来说,他的指控其实是你参与造毒贩毒!而那粒药就是证据。”
“药粒是你从药瓶里取出来的,上面肯定有你的指纹吧?人证物证都在,你脱不了干系。”
顾凉笙懵了,这才终于意识到那粒药的重要性。
——药上有她的指纹!
这指纹能证明刘医生说的都是真的,警方一定会严查此事,她跑不了的。
这时,一直揉按太阳穴的杜晟睿突然冷声补充道:“一个小小的医生,布不了这么大的局……幕后肯定有人指使他,而且我觉得,这个幕后主使的目标应该不仅仅是小凉笙。”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们的目标是你?”顾凉笙猛的扭头,满目震惊的看向杜晟睿:“他们早把你房间里的药全都掉了包,一旦我落网,到你家里一搜,那一抽屉药都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车上所有人都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赃物。
一旦顾凉笙落网,警方到杜晟睿家一艘,那一抽屉的被掉包的Metoprolol都是赃物。
顾凉笙的诱饵,杜晟睿才是他们想钓的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