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这由远及近的声音便算是打破僵局,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杏色锦衣的女子,迈着轻盈的步伐缓缓走上前来,还未等行礼,便又说道:“臣妾倒是觉得,皇上不如就从了秦王,毕竟他也是难得有一次求到皇上这里。”
皇帝看见女子,面色都好了不少,可还是佯装生气地说道:“朕有事情和秦王商量,你这么贸然过来做什么?”
女子听见之后却也不慌不忙,规矩地行了个礼,而后就坐到了皇帝身边,娇嗔道:“是皇上自己说的,这皇宫之中不论是什么地方,臣妾都能来去自如,方才在殿门口的时候连李公公都没拦着臣妾,便说明这是皇上你默许了的,如今臣妾听了皇上的话,皇上却说起臣妾来了,这算是什么道理?”
被她这么一说,皇帝也不生气,只是笑道:“你以为朕不知晓,此番你过来是为了你这个侄儿?”
来人正是琪贵妃,算算关系,她未曾改换身份之前还是秦长涣的亲姑姑。
这位琪贵妃自打入东宫的时候,那便是宠妾,即便过了这么些年,她也是被皇帝捧在手心上,究其原因,也有进退有度的缘由在其中。
就比如若在往常,她遇到皇帝正在议事的情况,即便有皇帝的默许,她也绝不掺和分毫,只是这次不同,因为秦长涣难得自请入宫一次,所以她才会进来瞧瞧。
对于这点小心思,琪贵妃一开始便没准备瞒着皇帝,如今被他说了出来,只是掩唇微微轻笑,“陛下既然都知晓,那就依了臣妾吧,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秦王可难得会求人一回。”
琪贵妃这句话其实不光是替秦长涣说话,也是有意在拉近皇帝与秦长涣之间的关系,要知道秦长涣自从被封为秦王之后,就安安稳稳地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可以说从来都没有求皇帝什么,皇帝就算是想要让他欠自己一个人情,用以维系两人之间的关系,却苦于一直都找不到让秦长涣觉得值得开口的事情。
然而这次他却为了沈焉知求了皇帝两次,也算是破例了。
皇帝想了想,以秦长涣的性子,定是会将这两次的人情记在心里,日后只要他与沈焉知能在一起,便是会记着他的撮合,如此一来倒也不错。
可即使心中这么想,他也不能将自己的心思表现地太过明显,只是满面正色地说道:“你可都想好了,日后若有什么差池,朕可不会替你做主。”
秦长涣听了之后,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拜谢了皇帝,也自然是感谢了琪贵妃,前者自然是安心受着,而琪贵妃却只是摆了摆手,对她说道:“你不必谢本宫,只要你能尽心为皇上办事,比什么都好。”
这句话一看就知道是在讨好皇帝,不过琪贵妃之所以开口,也不是全为了自己,她更希望能够借此让秦长涣表明忠心,毕竟秦长涣对皇帝没有什么不满,而皇帝对他也十分的看重,两人本该不止于君臣之间普通的关系。
而之所以几年都是这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其一是因为皇帝拉不下这个脸来,其二,则是因为秦长涣在处事之上,几乎从来不会带入私情。
此时琪贵妃已经将梯子搭在了两人的脚下,秦长涣自然也没有不踩的道理,于是答应道:“臣定会尽心尽责,为皇上效力。”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这句话显然是十分的受用。
要知晓秦长涣可不是那些满嘴恭维之言的人,能听见他说出这句话,可比从其他人口中听见要有分量的多。
事情既然都已经说完了,皇帝和秦长涣之间便没了话,琪贵妃正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调节一下气氛,就听见外头李公公的声音传了进来。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提及皇后,琪贵妃面色有些不好看,皇帝亦是微微蹙眉,显然是对此有些不耐烦。
“既然皇后娘娘找皇上有事要说,臣妾就不在此耽搁正事了,只是臣妾特意准备了些茶点,若是无人享用,未免就有些可惜了,不如皇上就准许臣妾这侄儿去一趟,与臣妾说说话,如何?”琪贵妃问道。
虽说是侄儿,其实琪贵妃与秦长涣的年岁相差也不是很多,因此皇帝心中多少也是有些介意的,只不过今日原本是他和琪贵妃约好要过去,琪贵妃才亲自去小厨房准备茶点,偏偏皇后此时已经在宫殿外头等着,他不得不见。
一番思量之中,皇帝心中对琪贵妃也有些愧疚,犹豫了片刻,才稍稍妥协地说道:“依朕来看,也别去什么宫里了,就在御花园中便好,朕会让人在外头看着,不让人去打扰你们、”
皇帝此举,不光是为了从旁监视,也是为了防止之后有人拿这件事情乱说话,琪贵妃明白皇帝的用心,只是口中还是不满地抱怨道:“如今天气炎热,在宫里臣妾都嫌热得慌,皇上还要臣妾去御花园,可真是不懂疼人。”
皇帝听了也没不高兴,就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宠溺道:“也就委屈你这么一次,回头朕让他们给你送些冰过去,也算给你消一消热气。”
此时是春末,天气还真算不上十分炎热,也正因如此,宫中的冰块自然也不多,皇帝能想到往琪贵妃的宫里送上一些,也就足以证明他对琪贵妃的宠爱了。
至于琪贵妃,她要的并不是真的是这些冰,也不是真的暑热难当,而只是想要与皇帝撒娇,让他明白自己此番是受了委屈,此时皇帝这么说了,她也知道见好就收,于是道了声谢,这便起身准备离开。
只是她与秦长涣没走正门,免得跟皇后碰上,两人可都不会高兴。
皇帝也知道皇后将琪贵妃视为眼中钉,见她走的侧门,没有阻拦,只是轻叹了一声就依了她,只是心中对皇后又多了几分不满。
“皇上那边,本宫也不指望着你能说上几句好话了,只是望你记得,不管怎么说,该你考虑的还是得考虑清楚。皇上他现在愿意相信你,是因为还没多少人敢在你与他之中挑拨离间,可若是你坚持不说一句好话,两三年他能忍你,可四五年,本宫敢断定总有一天,你得栽在旁人的手上。”琪贵妃与皇帝说的也不算假话,她确实是有些事情与秦长涣交代,于是一出宫门见无外人,便提点道。
秦长涣在一旁听着,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好在琪贵妃多少有些了解他,知晓他并不是完全没听下去,可她性子也不算柔和,免不了对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咬牙说道:“你可别不当一回事,本宫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了,也得记得时时刻刻给他面子,也就是你有点本事,他才会多些容忍,若是没本事,你现在可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秦长涣见她如此,只得无奈地躬身行礼,说道:“臣定当铭记在心。”
见他这态度也没有敷衍,甚至勉强能算个真诚,琪贵妃也不好就揪着不放,于是该说的话也说完了,就没有留秦长涣喝茶用点心。
“有时候本宫也不欲说你,只是你这性子是随了你的你娘,孤高却也固执。有你娘作为前车之鉴,你就该记得这样落不得什么好下场。”最后在秦长涣要走的时候,琪贵妃说了一句。
其实这句话可以算是十分难听了,然秦长涣却一言不发,因为她的母亲是琪贵妃的姐姐,虽说两人之间相差了十岁,可关系却最是亲近。
然而她却为了定北侯,宁可与整个家族脱离关系,并且没多久便郁郁而终,死在了定北侯府,自此之后,琪贵妃便十分恨她。
这种恨源于被自己被抛弃,也源于她抛弃了自己。
究其一生,她的孤高让她招惹了太多的人,而她的固执,也最终害死了她自己。与其说是命,还不如说她断绝了自己所有的生路。
从皇宫离开之后,秦长涣并没有回秦王府,而是难得去了一次拜婳楼。
管事还是原本那个管事,毕竟她还是更懂如何经营,只是自从上次被打压了一番之后,秦长涣便没再来过,她也从忐忑安分便为了原本的样子,此时又见到他,就更为不安。
不过秦长涣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几壶酒,让人不知为何他会来这种地方买醉。
莫不是怕醉了之后没人收拾没处收留?
管事在心中这么想着,便大起胆子,提议道:“如今美酒有了,秦王殿下可需要美人相伴?”
问出这么一句之后,对上秦长涣那双满含冰霜的眼镜,管事就想给自己一巴掌,要知道秦王此人最是古板,何况他才放出对沈焉知别无二心的话来,此时又怎么会需要美人作陪?
然就在管事心中不停懊悔之时,秦长涣对她道:“还是让那个人过来。”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毕竟秦长涣也就来过两次,还有一次是来办事抓人的,至于为何用“那个人”代替,其实是因为秦长涣根本就没把那美人放在心上。
只是想起他问那女子名姓时,沈焉知那紧张的模样,秦长涣才觉得心情稍稍转晴了一些。
他想要了解,为何沈焉知会对这个人如此喜欢。
柳绾自从和沈焉知熟悉了之后,一直以来就只是接待她一个人,然今日管事瞧着秦长涣是贵客,便起了讨好的心思,再加上这段时间沈焉知一直被家里管着不让外出,管事就觉得今沈焉知也不会过来,这才想要劝柳绾钻个空子,去招待秦长涣。
至于柳绾自己,则是觉得沈焉知对她是同情也好,欣赏也罢,她终归都是个女子,能救她一时,却并不能管她一世。
而之所以此前她都默认了沈焉知的安排,也是因为没有客人能入她眼的缘故。
可秦长涣却不同,这人不管是样貌家世还是能力,都无疑是上上等,因此她对秦长涣也不是没有想法,何况能入秦王府,她就能一辈子无忧了。
心中这么想着,柳绾就这么答应了下来,甚至还有些期待,管事见她应下,自然是喜笑颜开,让她记得一会好好表现,就乐呵呵地就将人送了过去。
只是让她们都没有想到的是,沈焉知今日竟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