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齐丢下了这句话之后,就好像是不欲多谈一般转身就离开,让人甚至有些怀疑他来这一次是不是只为了落井下石,然而苏骞心里却明白他并非是如此作想。可即便人已经摔门离开没了踪影,他也不曾把人叫住。
临近傍晚的时候秦长涣这才回来,原本还在考虑去不去找沈焉知,可刚回自己屋中就看见她已经等候多时,只是瞧着脸色就知晓一定是有事情要与他商谈。
“今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秦长涣江外头的长袍解下来挂在一旁的架子上,然后转头就问沈焉知。
沈焉知轻叹了一声,“今日婧婧过来找了我,与我说了她和苏骞之间的事情。”
摸不清她对此事的想法,秦长涣也只能应了一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然而沈焉知却沉默了下来。
秦长涣并不知晓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也凑近了她,“你若是心里有事,不妨就与我说说,何况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能说的?”
他们之间确实一直都是无话不谈的,更何况这件事情还与他的朋友有关,更少不了他的帮忙,所以即使青钰说已经托高齐让人去找了医术高明的大夫,她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秦长涣。
“婧婧说苏骞用了禁药,如今的情况恐怕不大好,你之前说打听了他们之间的事情,那么可曾打听到这一点?”沈焉知问。
这件事情秦长涣确实是不大清楚的,毕竟苏骞也不是什么简单人,再加上自己并没有细查的缘故,有所疏漏也是难免。可秦长涣却没想到疏漏的竟然是这样大的事情。
到底是与自己关系不错的朋友,秦长涣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就立即着人去办了这件事情,吩咐完之后转头又看向沈焉知,安慰她道:“这件事情你不必太过担心,之前在皇都时我见到他,他还没什么大碍,这么短的时间内应当也不妨事儿。”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连秦长涣自己都知道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就一定会没事儿,他之所以这么说全是为了安慰沈焉知,让她莫要担心过多。毕竟这种事情她再怎么担心也是无济于事。
“说起来我还是有些想不通,两年前我和她关系那般要好,甚至已经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为何从来都不知晓他们之前认识?”
其实哪怕是秦长涣,对于苏骞与孙婧之间的事情也是在孙家出事之后。那时孙婧已经是下落不明,苏骞几乎是要将整座城池掀起来,也没能找到半分踪影,而在他踏上四处找寻孙婧下落之前,也是颓靡了好一阵子的。
秦长涣不是高齐,他从不会说出儿女情长不必挂心的话,倒不是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对沈焉知有了几分想法,而是即便他心中觉得没必要如此割舍不下,却也不会明说在表面上。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苏骞借着酒劲将两个人的相识相知都说了个详细。
没去南城之前,其实苏骞也见过孙婧一面,那时候他扮作小小的少年,却偏要去折枝头盛放正好的花,惹得当时跟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小厮笑了好一会儿,直说这小少年怎么颇有些姑娘家的感觉。
苏骞当时虽然走的不急,却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听自家的小厮这么说连眼神也没有抬一下,谁知道当自己路过那一颗树,上头原本好好趴着的“小少年”脚一滑就摔了下来。
伴随着一声惊呼,苏骞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人朝着自己砸了过来,下意识就伸出手把人给抱了个满怀。
孙婧当时那般年岁,即便家中与她说过无数次让她收敛自己的脾气,日后嫁了人也能让自己好过一些,说到底是没操心过她的婚事。而孙婧也一直记挂着自己是个女儿家,从未与旁的男子太过接近,这还是第一次对除了自己父亲以外的男子“投怀送抱”,当时就闹了个红脸。
只是也不知她是去哪儿跑了一圈,总之脸上身上都沾染了不少的灰尘,跟个小花猫似的,苏骞也就没有注意到自己怀中的其实是个十多岁的少女,甚至还十分恶劣的将人在手上掂了掂。
“人都说顽皮的孩子肯定体型比较纤瘦,可瞧你这么矮的个子,竟也这般的沉,恐怕平时也没少吃。”
孙婧在家中可谓是受尽了宠爱,爹娘自然也是不舍得有丝毫的苛待,所以自小哪怕她不吃,也会有满满一个府邸的人劝着她吃,久而久之能吃是福这个词就没能离开她耳边。
可她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男子这么说,心中的羞窘之意可见一斑。
“多谢兄台出手相救了。”孙婧在他的怀中不停挣扎,苏骞自然也是松了手将她放下。
瞧她穿着粗布衣衫,又是这样灰头土脸的模样,苏骞起初还以为她就只是个贪玩的乡下小子,只是听她说一声兄台,却又觉得像是个柔弱的书生。
苏骞家中也是想让他去朝中做文官的,但或许是因为家中要求严格的缘故,即使是要求他识文断字作文章,却也丝毫不会允许他疏忽了习武,所以苏骞惯是不喜欢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对她也没多少兴趣。
直到孙婧连连拍打着自己衣服上的尘土,衣裳里夹着的一本书就露出了一半。
可那也不是一本书,瞧着名字像一个话本,还是那种行走江湖的。
许是察觉了他的目光,孙婧就朝着自己的衣襟看了过去,见到那话本露了头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就往里头塞,塞完了又像是个没事人一般,一本正经地朝着苏骞看过去。
苏骞脸上憋着笑,就怕自己一时没忍住就出了声让孙婧不自在,于是又轻咳了一声以作掩饰,结果刚想开口再逗弄她一番,就听见身后有个匆匆忙忙的声音。
“小姐,奴婢可算是找到你了。”侍女跑到她身边直喘气,手就死死的抓着孙婧衣袖,好像生怕自己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跟你说我在原处等你,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若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多霸道任性呢。”孙婧说话的时候还朝着苏骞那里瞧了一眼,似乎是十分注意旁人心中对她的印象。
又或者说当时只是在意着苏骞对自己的想法。
“可奴婢也没能想到这才短短多长时间,小姐就爬到树上去了。”
孙婧明显是被她这话一噎,转头就是落荒而逃。
再见面就是在苏府了。
苏骞没能认出孙婧,而孙婧也没怎么把他放在心上,那个时候苏骞就只是准备带她回家,反正也是顺路,原本还想着去他屋里跟她商讨一下什么时候走,结果过去的时候门是敞开的。
作势敲了两下,里头却无人应答,苏骞想着她应该也不会在屋里四处乱跑,于是就探头进去看,果然人就在屋里。
至于为何没听见自己敲门,苏骞觉得还是进去看看才知道。
孙婧身边的侍女是她娘亲耳提面命指导过的,平日里总是规范孙婧的一言一行,有时候还会告诉她娘,因此孙婧一直都挺提防在这个侍女面前犯错。
话本这种东西不该是大家闺秀时常会翻阅的,孙夫人曾经因为这件事情训斥过侍女,从此孙婧想看这些那都得是小心翼翼,今天之所以会拿出来,还是因为前两天她的珠玔被苏家人给弄坏了,侍女拿出去修理,她才算是稍稍得了些空闲。
“就这么喜欢仗剑天下的故事?”苏骞在她身后也站着有一会儿了,见她没有丝毫反应,甚至还盯着书上的内容傻笑,就忍不住出了声。
孙婧自然是被吓了一跳,她先是把书合上猛然塞进了枕头下面,然后翻身起来正襟危坐。
“我又不是你家中人,可不会限制你最近都看了什么话本画册。”
听他这么一说,明显就是知晓了自己方才在看什么,孙婧一下子就着急起来,威胁道:“你可不许告诉旁人。”
“喜欢这些故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又何必要如此小心谨慎?”苏骞笑问。
孙婧听他的话就忍不住对他多了几分好感,然而这么一点好感却在下一刻荡然无存。
“所以我若是告诉旁人,你应当也不会介意。”苏骞接着道。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左右这府里也没人能够管得着我,难不成你一个外来客还想着要威胁我?”
他眉眼之中都是笑意,显而易见的就是拿她打趣,孙婧也是在此刻倏然就歇了和他争吵的心思,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到底想如何?”
“你若是答应日后嫁我为妻,我就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孙婧听了之后就只觉得荒谬,面上也带了些奇怪,甚至还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他。
苏骞一看立即就起身来,做势要出去告诉旁人,惹得孙婧心中一阵慌张忐忑,口中立马就应了下来。
“我嫁,你可不许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