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单单说长相的话，秦长涣看起来绝对不像是年纪很大，奈何他总是板着一张严肃的脸，平白给他多了几分老成，再加上沈焉知脸上的稚嫩未消，就算已经到了成亲的年岁，可还是显得有些小，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不至于被人说成是父女，可兄妹是绝对有人误会的。
而且还是相差不小的那种。
“你说他们二人还未成亲？”卫离问阿期，后又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于是再添了一句：“你可别看你焉知姐姐好似年岁不大的样子，她今年可都满十五了。”
阿期看他没想着要烧那些书册了，于是就放下了手，回他道：“焉知姐姐与我说过她的年岁，也说过她今年才及笄，确实是到了成亲的时候了，可她说她家里也只是给她定下了亲事，两人都还没有拜天地。所以说在成亲之前什么都是有可能的，他若是烧了这些书，惹得焉知姐姐不高兴了，可是会找别人的。”
阿期之所以会说这样的话，其实也捎带着一些威胁的意思，只是小孩子想的毕竟浅薄，这点子的威胁也没让人觉得讨厌，反而是强作镇定的模样，让原本因为秦长涣之前行为而感到好笑的卫离，更忍不住溢出嘴角的笑意。
“这真是她与你说的？你可莫要骗我。”
阿期虽然有些奇怪他这情绪的变化是从何而来，可到底是记得自己的目的，因此还是点了点头，“那是当然，我骗你做什么。”
前几日秦长涣去找他帮忙的时候，可是一本正经说沈焉知是他妻子的，他一向不会说假话，卫离也就对他深信不疑，然而今日才知晓这个无所不能的常胜将军竟然追妻近三年还没将人拿下，甚至有可能为了面子不敢和他说实话，就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看他这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阿期只是将书册抱了起来，小跑着放进了里间的床上，再出来的时候见卫离还在笑，眼睛一转就想出了一个缘由来。
“你是不是也喜欢焉知姐姐？”
卫离被他说得一愣，明白之后就将小少年给拽进了自己的臂弯之中，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笑道：“我喜欢的不是你焉知姐姐，而是另一位。”
原本是想说“另一位姐姐”的，不过想想自己心里那人都已经成家了，又比沈焉知大上了好几岁，可算不得是“姐姐”，于是没说，结果就让阿期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赶忙从他的怀里跑了出来，有些戒备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喜欢他什么呀？”
卫离这下子止住了笑，可嘴角还是没有压下去，他想了想那个人，然后回道：“我与她算是两小无猜，可门弟却是差了许多，她自小便有许多人喜欢，待到了成亲的年纪之后，家中的门槛几乎都要被媒人踏破了，这也让我明白我们终究是云泥之别。”说到此处，卫离嘴角最后一点的笑意也收敛住了，“我对她做的过分的事情不少，估计这辈子她都接受不了我了。”
他说得可怜，特别是看见他微微垂下了双眸，原本的开朗不见，阿期心里有些不忍，可最多的还是别扭，最后也只能拍了拍他的手背，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
卫离原先也只是感慨一番，见到阿期这个样子又觉得有些好笑，很快就装作没事人一般拍起了他的头，惹得阿期鼓起了腮帮子，看着十分生气地跑开了。
见过卫离之后秦长涣就回去找了沈焉知，见她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便把她抱到了床上，自己则是在外头处理着今日所收到的信件。
正如卫离所说，这些人或许就是因为知晓他就算是收到信件，也不会同意他们追随到虞江来，所以才会将主意打到卫离那里去，为的也是卫离能够替他们劝一劝秦长涣。
至于为什么未曾想到其他人，大约是秦长涣交好的人不多，高齐是个连高家都找不着踪影的，而苏骞也早已不知去向，就只有卫离常年留在阁中，不会断了联系。
信件在卫离那里存放了有些时间了，也不知是不是他闲来无事，竟是按照信上的署名给归结了一个“轻重缓急”，所以秦长涣一封封看下来，倒也没多麻烦。
无论是随军征战，还是在朝堂之上作为秦王的那两年，秦长涣身边都有不少的附庸，那些人愿意追随于他，或许是为了利益权势，但也不得不说有不少是敬佩于他，甘愿一生追随。
树倒猢狲散，之所以古语有言，那便是先人的经验之谈，在圣旨下来的那一刻，秦长涣能够想到在自己失势之后有多少人会从此对自己形同陌路，他不在意，是因为他并不需要仰仗这些人，然而令他想不到的却是，竟然有不少的人表示想要追随于他。
“说来这些人也是没什么意思，你都将不把他们放在心上的态度摆得分明，可他们却还是对你前仆后继死心塌地，就跟那群皇都的小姑娘一般。我可是听说她们之中有不少人想追到虞江来给你做妾室呢。”将信件交到秦长涣手中的时候，卫离如是调侃道。
秦长涣没去想那些，只是细细看了会儿，回的也无非就是些劝退的话。
毕竟这么多人若是一同离开，必定会引起皇帝的猜测，何况这些人中有不少是明明在军中或是朝堂之上发展不错的，若要跟着他，未免就太过可惜。
他也不想为一己之私害了他人的前程，何况他也从来不愿依靠旁人。
然而看到最后，到底还是有几个得了他首肯，都是些有可能在他走后会被针对、甚至有可能因此而丧命的人，如今，让他们早些退出来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出路。
秦长涣处理着这些信件，也在计划着早日解决长凌军之后离开凤尤城。
第二天一早，秦长涣出去找了梁家家主，沈焉知醒来的时候自然是没见到人，也觉得有些无趣，结果出门就正好看见卫离带着阿期过来。
两人都还记挂着对方，见面自然是十分欣喜，而卫离也没有打扰，对沈焉知笑笑就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这边应当没有人为难你吧。”沈焉知问阿期。
阿期摇了摇头，十分高兴地笑道：“卫叔叔对我十分不错，就是那个秦王殿下有些凶，不过我与他都没什么接触。”
“卫叔叔说的是方才那一位？”沈焉知朝着卫离离开的方向看去，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是他。卫叔叔人特别好，秦王殿下不想带我回来，还是他带着我回来的，不然我肯定就要被秦王殿下给丢下了。只是……”
一个“只是”过后，阿期的面色有些古怪，秦长涣当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便也正色起来。
只是阿期环视了四周，又推了她一把，“咱们进去再说。”
沈焉知和他进了门。
“你可知道卫叔叔不喜欢女子？”阿期小声问。
沈焉知心想我哪里会知道，在今天之前她甚至不知道秦长涣还认识这么一号人，只是听他这么说，倒也原本觉得喜欢的是男是女没什么区别。
只是没有子嗣又不为世俗所接受罢了，这些又与她没什么关系。
然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她心情有些复杂。
“而且他喜欢的还是秦王殿下，也就是你那个未婚夫。”
沈焉知身边从未出现过龙阳之好，更何况喜欢的还是秦长涣，原本还觉得与自己无关的心态，此时就稍微有些崩不住了，阿期却还是少根筋地继续说着，丝毫没注意到沈焉知奇怪的脸色。
“卫叔叔说秦王殿下身份不凡，喜欢他的人多倒也正常，还说他自小便招人喜欢，及冠之后家里门槛都被人踏破了。我是觉得有些夸张的，毕竟他总是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哪里有那么受欢迎？倒是焉知姐姐长得好看，性子也讨人喜欢，家中门第还高，是他配不上你才对。”
阿期一边说，一边心中还有些生闷气，可沈焉知随着他的话，想到的确实秦长涣在皇都之中有多少女子芳心暗许，而自己不过是个纨绔不成器的“郡王”。
皇上赐婚的时候，她可是记得好些人在身后如何骂她。
那会儿沈焉知觉得自己这名声一向不好，就算真的被说上两句，也不能真的将她如何。
更何况她们所说的无非就是自己言行举止有失大家风范，沈焉知这十多年过得自在随意，要说她在意这些，那是根本就没人信的。
然她一向自诩洒脱，如今却只是回想，便能困在这流言蜚语之中，现在想想，还真是心性不同了。
阿期本就是个多话的，此时说起沈焉知的好处，一条条几乎都不带停的，但他说着说着，便感觉沈焉知在出神，当即住了嘴，又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唤回了她的思绪。
“可是我说了什么让你觉得不高兴的话了？”
沈焉知笑着摇了摇头，“你夸我到现在，我自是心中高兴的。”
只是她觉得，她似乎并没有阿期所说的那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