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他姐姐住的地方有些远,是不是已经接近了边境,走到半道的时候青钰就开始犹豫起来,与沈焉知说这里毕竟不安全,还是趁早回去的好,然而沈焉知却说已经走到了这里,半途回去未免不好。
沈焉知决定了的事情,旁人总也不太能劝得动,青钰最近的话本就少了不少,此时闻言也就没有再劝。
“还有多久到,这要是太远的话,我可就不陪你去了。”沈焉知笑着打趣了一句。
谁知那少年却当了真,赶紧说道:“就在前头了,郡主再等等,一会儿就能到了。”
沈焉知无奈摇了摇头,也就没继续逗弄他。
好在少年说的也不错,他们住的地方很快也就到了。
虞江城本来就不是什么富饶的地方,他们现在住的屋子更是残破,可以说沈焉知来这里这么久还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
“屋子有些简陋,让郡主见笑了。”少年见沈焉知面露惊讶之色,面上就出现了几分窘迫。
沈焉知没回,只是率先走了进去。
屋子就只有一间,外头搭了一个小棚子,看起来平日里烧火做饭都在这里,此时小炉上面正燃着火,传来一阵阵的药味。
那药的味道十分刺鼻,甚至带着一点焦糊,沈焉知见少年三两步走上前去,赶紧将炉子给关上了,然后就焦急地跑了进去。
沈焉知也跟着走近屋子,离得不远就听到一阵仿佛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看样子估计也是病的不轻了。
少年似乎和姐姐说着什么,沈焉知就先将炖盅里的药渣给倒了出去,然后让青钰打了些水洗了洗,自己就开始放药。
“都与你说了那药不是我偷来的,你为何就是不信我?”屋里头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然后就是少年的争执。
另一个女音虽然有些虚弱,却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你哪一次与我说过是你偷来的?若不是有人找到了我这里,你还准备瞒着我多久?咱们家何时出过偷鸡摸狗的小人?你这么做根本就是为家族蒙羞。”
“若没有我为家族蒙羞,你又如何能活到现在?恐怕早就在逃难的路上跟着爹娘一起去了。此时还能苟延残喘留下一命,那就得拼命活着。”
“如果要像你这样活着,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此言一出,少年久久也没有说话,最后竟然直接就摔门出去了。
“你就准备这样跑出去?”沈焉知拦住了他。
少年到底也只是赌气,不可能真的就这么走了,所以他十分气愤地跑到了旁边坐下。
女子似乎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赶紧就走了出来,见沈焉知相貌气度皆是不凡,也猜不准究竟是什么身份,先行了个礼然后问道:“不知姑娘来此处有何事情?”
瞧她也是个知礼的人,沈焉知便多了几分好感,将炖盅的盖子盖上之后就朝她点了点头“我来此处不过是赠药,如今药也送到了,我这就该走了。”
沈焉知本身就没有多留的意思,如今话说明白了,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她还是早日回去的为好。
然而女子却将她叫住,“今日多谢贵人出手相助,只是不知贵人住在何处,他日我也好登门拜访道谢。”
“亲自登门就不必了,说到底这药材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我也不是谋求回报之人,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沈焉知这话是客气,也更是疏离不欲深交,谁料女子听她这么说,竟然直接就跪了下去。
“我的命贵人救得起,如今此处还住着不少于我一样身患有疾的人,贵人能否一并相帮?也算是为自己积了福泽。”
这话说的并不好听,甚至让人觉得是膈应的很,沈焉知也是当即就蹙起了眉。
有些话她不好说也说不出口,青钰却没有太多的避讳,一生嗤笑顺口就来,“咱们家小姐会帮你那是她仁善,哪怕不帮忙,也没有人能说她的不是,毕竟咱们也非亲非故的,这情虽不要你还,却不是给你得寸进尺的。”
被她这话一说,少年也是面色羞红,急忙挡在他姐姐的身前,“我姐姐就是个老好人,总是见不得别人吃苦,这话说的也是没过脑子,惹恼了郡主,还请郡主息怒。”
沈焉知也不是那种计较的人,可如果女子说出她既然有能力,为何不去帮助旁人的话,沈焉知也会与她据理力争,好在女子也是一时糊涂,并没有说其他的话。
“各人都有各人的命数,这人间苦命的人太多,能帮一个我便帮了,可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总没有让我普渡众生的道理。何况我这人虽不求回报,却也没有被人逼着帮忙的兴致,你还是去求别人吧。”
丢下这句话,沈焉知也就带着人离开了,少年和他姐姐都没有出言挽留,估计也都是一时糊涂的明白人。
“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让秦王殿下知道了,只怕又要怪罪。”沈焉知玩笑着说了一句。
青钰听着直翻白眼,心说也就只有自家小姐朝旁人发脾气的时候,更遑论是秦长涣这样一个几乎拿她唯命是从的人。
可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秦长涣这一次却真的是生了气。
“你今日去了何处?”在门口遇见了沈焉知,秦长涣便冷着脸问道。
他只有对着别人的时候才会习惯没有表情,而对着自己的时候,时常都是带着浅浅的笑意,沈焉知看见这样的他有些别扭,心中也暗道不好,这是压根没有想清楚为何会被他这样质问。
“你我早先也就说好了,如果我要出去,你是不会拦着我的,只要我不夜不归宿,你也不会生气,怎么今天倒是忘了?”沈焉知反问他。
在她看来这事儿也是对方理亏,毕竟这如她所说,两人之前就已经说好了,然而秦长涣却颇为不耐烦地回道:“我如今已经够忙的了,你却还要给我添这么多的麻烦,你就不能稍稍体谅一下我?”
沈焉知听见这句话还微微一愣,等到反应过来他究竟说了什么的时候,扬起了嘴角显然是被气笑了。
“你说我不体谅你?”
秦长涣没有回,可揉着眉心的动作却明摆着是默认。
看他是这样的反应,沈焉知简直是更加气愤。
“当初你帮了我爹,我自然是对你心怀感激,所以随你来了此处说要跟你共守一生,也是抱着些弥补你的想法。你说我给你添了麻烦,我也是尽量少些麻烦与你的事情,可不论是为了报恩也好,真正心悦于你也罢,你总也没有教我圈禁在家中的道理,如果说这样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倒还不如回去算了。”
“那又何必委屈自己?不如早早回去,也能尽可许配一个好人家,左右你也不是没做过这种打算。”
心中如何不确定沈焉知的心思,秦长涣也从来都没有说过,然而方才这番话却过火了一些,听着有些刺耳,沈焉知气得头脑发晕,当即就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那我回去好了,以我的身份什么人不能嫁,凭什么要在这里受你欺辱?可别以为你一个秦王殿下多了不起,如今无非就只有虞江城还在你的管辖之中,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个什么劲儿?不过你没说我还真没想起来,咱们的婚约应该早就解了,我跟着你也不会有名份,倒不如早些回家的好,哪怕名声坏了嫁不出去,也自然会有我爹养我一辈子。”
两人这还是第一次吵架吵得如此夸张,令得青渠青钰都惊讶不已,不过谁也没说出劝慰的话来,只能跟着沈焉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毕竟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两人还是暂且分开的好。
沈焉知这一路上越想越气,回到宅子之后就要收拾东西,宋懿瞧了也是有些不明所以,靠在门框上看她将衣裳几经整理,结果扔了一堆颜色艳丽的,看样子应当都是秦长涣之前买给她的。
“我记得之前你也闹着要跑来着,这次又是什么原因?”宋懿打趣道。
沈焉知也没理她,只是自顾自的和手下的箱子置气,结果箱子的锁坏了怎么也关不上,她使劲往下一拍,倒是翻开了自己一根手指甲。
十指连心,总是免不了要疼上一场,沈焉知敲着自己手指上流下的鲜血,明明也不是从来没受过这样的伤,甚至比这疼过的都有不少,可偏偏就是这一次最让她委屈。于是有些话想着想着,眼泪就不自觉流了下来。
宋懿也是被她刚才的动作吓到了,赶紧去出丝帕替她清理,口中还没好气地说道:“旁人若是惹你生气了,只便还回去就是,怎么还和自己过不去了?现在倒好,伤着了自己,却还高兴了他人。”
两人吵架的时候宋懿压根就不在身边,因此说话也没个取舍,结果就是这句话说到了沈焉知的心里。
至少此刻她是觉得,哪怕自己伤的再狠,秦长涣恐怕也不会继续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