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七】世间悲苦一人留
江酌2020-02-13 14:524,153

  被沈焉知几句安慰之后,孙婧自然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走出来,只是好歹收起了眼泪,至少让自己看起来不会那么狼狈不堪,然而等到眼泪擦去的时候,她还是下了一个让两人都觉得惊讶的决定。

  “苏家不承认也就罢了,可如你所说,若两人就足够组成一个家的话,我还是要跟他成亲的。”

  其实沈焉知还是想要她从这一段感情之中走出来的,毕竟孙婧现在连二十都没到,她还有将来,实在是没那个必要困在苏骞身上,即便沈焉知也明白这么说是对苏骞的不公平,可说到底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该过得更好一些。

  可是这话沈焉知却没能和孙婧说起,她就像是下定了决心不会更改,连委婉的劝慰都听不进去,只是自顾自往苏骞在皇都的宅子走去。

  现在就算是白天,这样一个失魂落魄的人走在路上,还是难免会受到欺负,沈焉知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干脆让秦长涣留在这里先吃点东西,自己则是先送孙婧离开。可秦长涣又怎会答应她这样的好意?只是跟在了二人身后,一路将人给送了回去。

  孙婧这一路上都没有理会沈焉知,让沈焉知心中的担心更是深了几分,走在路上的时候她不停朝着秦长涣那边望去,得来的是一个又一个安抚的眼神。

  似乎只要被他这样看着,许多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

  说是宅子,其实也不大,沈焉知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不由得就仔细张望起来,见到宅子里的东西并不多,枯草之中却已经种上了不少鲜活的花草,恐怕也是孙婧来之后打理的。

  孙婧住在主屋,沈焉知随着她进去之后,这才发现整个屋子里东西都十分齐全,若不是知晓苏骞已经亡故,她真的会以为有一对夫妻住在里头。

  可是想到这里,沈焉知眼眶就微微热了起来,她伸出手揉了揉,在心中告诉自己孙婧都还如此强作坚强,自己怎么能展示出自己软弱的一面。

  如在路上那样,孙婧就好似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她先是将窗户打开,让明亮的光洒进来,照亮了整个屋子,然后又将架子上的花草都搬到了窗外,这才走到了案前。

  研墨,铺纸,沈焉知看她提笔写下一个个自己熟悉的物件,渐渐也就猜出了她究竟要做什么。

  “我这边的长辈就只剩下那些关系比较远的,而他那边的长辈却又不愿意出席,这三书六礼的也能免去,咱们就正常拜堂成个亲,到时候你与秦王殿下可一定要过来。”孙婧就像真的是一个待嫁的姑娘一般,脸上洋溢着明眼人都能看出的喜悦,沈焉知看着终究是移开了目光,没有回答她。

  身后的秦长涣上前一步将她揽入了怀中,虽然也没有说什么,可总是有无声的安抚。

  孙婧看得出来她为何排斥,却又好像是浑然未觉,她脸上的笑意不减,递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喜帖。

  沈焉知没有收,而秦长涣却接到了手里。

  “这么仓促的就决定要成亲,你可确定好了时日?”沈焉知依旧是偏着头,她怕一看见孙婧就会想要掉眼泪。

  最难过的明明不是她,可最难过的人却偏偏故作坚强,让身边的人只能将情绪压在心中。

  “日子其实早就订好了,就在五日之后,我寻思着今日若能说服他家中人那是最好,可这样的结局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还真没多少失望,只是准备的那些喜帖,恐怕也就能分到你们手上。”

  沈焉知又沉默了下来。

  孙婧其实根本不是个坚强的人,小时候她们爬树下水溜猫逗狗,打架的事情更没少做,她是那个最喜欢哭的人,被说了也哭,自己摔了也哭,总之跟沈焉知完全就是两种性子。沈焉知以前总笑她即便是装作男孩也不像,可大约是这场变故给她带来的影响实在太大,让她明白这世间再也没了能一直保护她的人,而沈焉知自己却因为又多了一个秦长涣,变得更加情绪敏感起来。

  “说起来嫁衣我都做好了,你可要看看?”孙婧虽然是在问,却先一步将那嫁衣从柜子里取了出来,只见华美的红衣之上绣着金线,好看的紧。

  “这是什么时候做的?”沈焉知说话的时候声音竟然有些哑。

  “真要说起来,其实是在他走后那一个月里就做好了。”孙婧缓缓抚摸上那尚且青涩的针脚,“我娘早就逼着我做嫁衣了,说是女孩子到了这般年岁,总要备上一件,说不定哪天就嫁人了。那个时候我不愿听,总想着要跟你出去玩闹,总之静不下心来。现在想想,或许是没遇到对的人。”

  孙婧将嫁衣展开,语气之中甚是怀念,“你离开之后,我就没了一起玩闹的人,又因为认识了他,倒也能安安静静的做些女红,我娘当初可没少取笑我,说都是你的功劳,可也只有我知道他是扎在了我的心里。家中突遭变故之后,我就一直是浑浑噩噩的,我反抗不了那些人对我的安排,随波逐流之时他是我心中唯一的光亮,却也是最大的黑暗。我盼着他回来找我,能救我离开苦海,能给我他曾经许诺过的一切,却也害怕他看见那时的我,恐怕就起了丢弃的心思。我没能等到他,到你来的时候,我虽然被救出来了,可心中却没什么解脱的感觉,那会黑暗仿佛越来越大,将我整个都包裹在其中。于是我从你那里逃了出来,然后偷偷跑回了我自己家里。东西其实他们没怎么动,我还能找到这件嫁衣,就觉得这似乎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让我心里也生出了几分希望来。我带着嫁衣想要去找他,想跟他主动说起我那些时候的遭遇,想问问他到底还要不要我。”

  她的话说得很轻,轻到好像微风拂过,就听不见她究竟说了什么,沈焉知却将她的手紧紧握着,一言不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去记忆的,其实前些时日很多往事已经恢复了过来,可关于我为何曾经失去记忆这一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让我有时候会想是不是有人刻意模糊了这一段。”

  沈焉知听到此处才面色凝重起来,“就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

  孙婧也试着想了想,可最终也只是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心中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可你若让我真的去想,我却半点也想不起来,只记得自己一觉醒来,就已经在了吟欢楼中。”

  “那会不会是与周兄有关?”

  沈焉知将这句话问得突然,只是在脱口而出之后她又觉得或许在理。

  毕竟孙婧的遭遇以及之前的柳燕都指向了周鸣柳,让她不得不多一分谨慎。

  提起了周鸣柳,孙婧心中其实也有几分怪异之感,可她现在想不明白,也不想在这大好的日子里想这些,只能跳过了这个话题。

  “行了,一大早将你叫出来,还拖着秦王殿下一起,我在这儿给你们陪个不是。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什么都没准备,就不留你们用午膳了。”

  说着又把沈焉知一直推到了门外,然后朝他们笑了笑,“你们两个可要好好的。”

  知道她现在估计也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沈焉知纵使百般不舍,还是清楚自己现在应该离开,只是临走的时候不停和她说着不要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让孙婧反而是有些哭笑不得。

  “若是想要做傻事,我早就做了,这条命可留不到今日。何况我也答应过他……”

  究竟答应了什么,孙婧并没有细说,可现在看来应当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她不会想不开,沈焉知也就能放心下来。

  回去的时候气氛似乎有些沉重,沈焉知余光瞥见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却不知该怎么开口,而秦长涣却觉得她现在一定是不想多说,于是两人之间就一直没话。

  最后还是沈焉知先提了一句,“你都还没有用早膳吧。”

  问完之后她才发觉现在似乎已经快到中午,难免就有些窘迫。

  好在秦长涣也没有揪着这一点不放,只是牵过了她的手,将她往之前的那家酒楼里带。

  酒楼的小二还给他们留着那一间,秦长涣又点了几个菜,这才带沈焉知上了楼去。

  “周兄那边……”沈焉知试探着说了一句,见秦长涣面上没有异色,这才继续说道:“我总觉得他应该谋划着不小的事情。”

  “怎么现在就突然这么怀疑他了?”秦长涣问道。

  之前因为两人关系不错的缘故,沈焉知对周鸣柳也算是有几分偏信,可是因为柳燕说了那些话,再加上之前和周鸣柳的不欢而散,让沈焉知对他也多了几分正常的目光,于是越看越起疑。

  “婧婧说自己为何失忆的前因后果一无所知,可是一觉醒来却在吟欢楼,这就说明周兄不是救了她,就是这背后的推手。而且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之前见到的那个柳燕冒死也要说出周家,这么看来周兄一定是脱不了干系。”

  其实早在见周鸣柳第一面的时候,秦长涣就觉得这人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只是因为他当时和沈焉知走的还比较近,秦长涣也没表现出对他太大的敌意,如今沈焉知既然自己都能想通了,他也没必要将自己的心思藏着掖着,干脆直接说道:“他手上不干净。”

  “怎么个不干净法?”沈焉知问道。

  秦长涣却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知,不过临走的时候我已经让高齐去查了,他自己也会警惕一些。”

  听他说临走的时候已经安排了高齐,沈焉知也没继续管,只是应了一声。

  秦长涣却突然抬起了他的下巴,“咱们恐怕得商量一件事情。”

  沈焉知没躲,向他投去了不解的目光。

  “既然都闹到了这般地步,以前的交情恐怕也能一笔勾销了吧?”

  沈焉知又茫然地眨了眨眼,倒不是装傻,是实在没想明白。

  “我是说你那句周兄,应当直接改了称呼名字。”

  听他解释到这里,沈焉知才算是心下了然,可她也没答应,就只是笑得意味深长。

  这一顿饭吃的可谓是甜蜜万分,总之因为秦长涣的小题大做,沈焉知心中也像是灌了蜜一般,心情好了几分,连带着这原本不待见的酒楼也顺眼了不少。

  只是如果出去没见到对门媒人嬉笑颜开的出来,她恐怕会一直高兴。

  秦长涣知道她这是又想起来孙婧的事情,只能微微叹了一声,然后将她搂得和自己更近了一些。

  然而等到走远一些的时候,沈焉知却挣开了他的怀抱,一个人闷闷的往前走去。

  秦长涣没打扰她,只是如之前一般静静跟在她身后。

  又到了一个转角,这条小巷之中没什么人了,沈焉知停下了脚步,转身就快步朝着秦长涣跑了过来。

  她是低着头的,秦长涣又离她不远,在这过程之中他并没有瞧见她的脸色,只是听见那滴滴的哭泣声,他收拢了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背后轻轻拍着。

  “我以前总笑她爱哭,如今却不如她了……”沈焉知说完这句话静了一会儿,似乎是平复好了自己的心情,抬起头时眼眶虽然微红,却带着几分倔强。

  “我这人从小就是娇生惯养,我爹虽然喜欢吓唬我,可真正下狠手打我却没几次,而我也没遇到过什么变故,所以我和现在的婧婧不同,我不如她。如果是我遇到这件事情的话,又或者说你遇到危险先将我抛开,我不管你是生死未卜陷入困顿,都会先了结了自己。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活在世上承受这份痛苦的话,那个人肯定就是你。”

继续阅读:【一百八十八】喜宴筹备请宾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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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知公子非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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