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学斌听到苏空青的声音，动作僵住，缓缓转头看见他，眼睛猛地收缩一下，很快嘴角浮出笑容，把曲松音抱在怀里，轻声说：“这丫头想抓鱼，我在阻止她呢。”
曲松音没吭声，作为一个有成熟灵魂的女性，被二十多岁的男人这么搂进怀里，真心无法适应。
她使劲往后仰了仰身体，意图离他远一点。
这个举动让苏空青看见，却觉得她害怕的说不出话来，只会用身体反抗。
握紧了垂在腿侧的双拳，苏空青满心愤怒，他当然不会觉得秦学斌是想杀人，只以为他是打算吓唬曲松音。
曲卫莲用尽全力抱住秦学斌，手指疼的让她身体微颤，听到秦学斌这话，脑子更乱了。
从她跟秦学斌约会，到两个人准备深入联络感情，再到被曲松音看个正着，这一点点让她已经够混乱了。
再到秦学斌打算把曲松音这么丢下去，她一切不过是凭借本能，心底的一根筋拧着呢。
这会儿听到秦学斌的话，仰头看了眼他的侧脸，还是那么清秀好看，在她眼里却很可怖。
她不知道秦学斌到底想做什么，她只是依从本心不能让曲松音出事，这会儿愣愣的看着秦学斌，依然保持着环抱住他的动作。
曲松音心里也很复杂，完全没想到曲卫莲会救她，有些心疼她手背的指印，歪头朝她轻声说：“老姑，松手吧。我没事呢。”
这话让不敢动弹的苏空青和秦学斌都动了起来，苏空青几步朝秦学斌走去，仰头伸手，想接住曲松音。
而秦学斌也冷静下来，脸色依然不好看，却努力挤出微笑来，把曲松音缓缓放了下来，还拍了拍她的脑袋。
秦学斌也不过是刚才一急之下准备先下手为强，可现在一看周围的反应，整个人清醒了。
就像是冲动型初次犯罪的罪犯被人打断之后，只会瞬间怯懦，完全想不到自己怎么会做这件事。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却努力抑制住，还拍了拍有些固执的曲卫莲的双手，感觉到黏湿，举起来一看是血迹，却毫无反应，只是看着自己沾染了血迹的手指。
曲卫莲一点点松开紧紧抱住他腰身的手，往后连退两步，还有些回不过神，仿佛自己在做梦，只有手上的痛感提醒她这不是梦。
她怔怔的抬头看向秦学斌，脑子里还回荡着他刚才的话，她当然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大梦初醒般看着曾经那么喜欢的脸，透着温润的气质，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的他。
如果说从前曲卫莲眼里自带高光柔光，看秦学斌总是在一片美好的朦胧中，透着神秘和叫人向往，而现在，大雾散去。
秦学斌站在那里，就是一个人，只是一个人，毫无任何吸引人之处，只有发自内心的恐惧。
曲卫莲也曾经希望曲松音死，在她掉进河里昏迷期间，她看着无知无觉的曲松音，又觉得这样的一个孩子，其实也没妨碍她什么，为什么希望她死呢？
当曲松音醒来，变得跟之前不同，依然被潘眉姜宠爱着，嫉妒又在烧着曲卫莲的心。
现在的曲卫莲却终于明白了，自己从来没有想曲松音出事，她不过是迷失在嫉妒里了。
她比起村里其他姑娘，已经算很好了，曲军哪怕没宠爱她，可也没苛待她。
张淑水虽然听曲军的话，凡事先紧着儿子，也没少了她这个女儿什么东西。
她为什么要跟自己的侄女较劲？有任何意义吗？
曲卫莲到现在才知道，其实她依然在乎家里每一个人，不管争执也好，吵闹也好，她一遍遍在秦学斌说曲家如何团结，如何友爱。
这何尝不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期盼，而她没有为了自己的期盼努力，而是被嫉妒迷了心和眼，跟一个侄女较劲。
“老姑你的手，没事吧。”曲松音不想再跟曲卫莲互相看不顺眼了，别人对她好，她总希望对别人更好。
牵起曲卫莲的手仔细看了起来，着急的问身边的苏空青，“这里有草药可以止血消炎吗？”
“我去找找，你们在这里等我。别乱走。”苏空青很干脆的点头，瞅了眼安静的秦学斌，转身就走。
“姐姐。”曲川乌被这几个人无视很久了，这会儿也没苏空青在身边，小小的身子从山岩后来探出头来，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
曲卫莲回过神来，整个人清醒过来了，既然她的期待一直都在曲家，为什么心心念念要去城里呢。
就像是张淑水说的，找个村里知根知底的男人嫁了，家里还能顾着她，看着她。
她离家不远，随时可以回来，为什么要去从来没去过的城里？
她低头看着关心自己的曲松音，涌起了愧疚，她这么大的人，居然总跟一个才五岁的孩子过不去。
那些隔阂没了，作为长辈的她第一次朝曲松音露出温和又带着歉意的笑，抬起手搭在曲松音的肩头，紧了紧，轻声说：“我没事。”
“过来，来姐姐身边。”曲松音抬头朝她笑笑，转身朝曲川乌连连招手。
曲卫莲抿着嘴，带着几分倔强，想说对不起，却觉得不好意思，撇过头看向秦学斌，皱起了眉头，“你走吧。”
“小莲。”秦学斌怎么敢走？他后怕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都快耳鸣了，整个人都有些懵。
他都不敢回想刚才自己做了什么，朝曲卫莲走近几步，期期艾艾的又叫了一声，“小莲。”
曲卫莲板着脸朝后退了几步，手里拽着曲松音的肩膀，带着她一起朝后退，深吸一口气，又猛地摇头，“你走吧。”
“我……”秦学斌想解释，自己不过是一时冲动想岔了，抬了抬手，只觉得口干舌燥，什么都说不出，看见她眼神里的厌恶和恐惧，心里又烦躁起来。
“我们不会说的。”曲松音有些惊喜曲卫莲的改变，感觉她整个人清醒了似的。
以前曲卫莲就是一副沉浸在爱情里，完全没脑子的模样，上次陪秦学斌来包扎也是，眼睛里就只有他。
现在却知道护着她，而不是继续亲近秦学斌。
这话让秦学斌脚步一顿，用复杂的目光打量着曲松音。
曲松音的话却提醒了曲卫莲，她叹口气，低下头，好半晌点了点头，“我们不会说的。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
秦学斌有些不敢相信，早知道她们这么好说话，他何必如此冲动，可心底到底有点不确定，讪笑一声，“我也没打算做什么。”
“行了。你走吧。我陪五丫在这里等空青回来。”曲卫莲不想看他的脸，心还有些痛，却不想让他看出来。
她之前是的确很想靠着秦学斌成为城里人，可秦学斌长得清秀，又有文化，说起什么都头头是道，叫人钦佩。
曲卫莲何尝不是因为仰慕渐渐喜欢，而且惊觉跟他一起就可以成为城里人，最终本末倒置。
现在清醒过来，却又觉得自己心底那份喜欢最终化作了烟雾，一阵风就吹散了，想要抓都抓不住，无能为力的叫她心疼。
“那我先走了。你们注意安全。林子里野兽也多。”秦学斌一看她这样，总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现在待在这里也尴尬，装作关切的说了一句，才有些狼狈的离开。
曲卫莲等他脚步声远去，这才转头看他，目光流露出心底的沉痛，很快自嘲的一笑，收回目光，转头打量盯着自己的两个小家伙。
“老姑。”曲川乌不喜欢她，可也知道这是长辈，见她看过来，乖巧的打了声招呼。
曲卫莲这时候才发觉曲川乌也长得很可爱，跟曲卫西很像，精致的五官，小小的脸，朝他一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这么温柔的曲卫莲叫曲川乌愣住，他早就习惯曲卫莲皱着眉头，看着就不喜欢的打量他们。
“手还疼吗？”曲松音看曲川乌身体僵住，有些想笑，又感激曲卫莲为了救自己不顾一切，抬起她的手，吹了吹。
曲卫莲看着她这个孩子气的举动，笑的更温和了，任由她吹着，终于说出了那句，“对不起。”
曲松音诧异的抬头看她，说实话，曲卫莲是看她不顺眼，可也没做什么坏事，完全不需要说这句。
“老姑以前不懂事，总欺负你们。对不起。”说出来之后，其他的话就更容易说出来了。
其实曲松音大概也能理解，这身体之前的主人不爱说话，沉默的孩子就像是个小透明。
正所谓爱哭闹的孩子才有人疼，你不说不闹，谁知道你要什么呢。
这身体以前不受欢迎，不被喜欢也是有些自身原因的，换做是她，有这么个不爱说话，只爱盯着人看的侄女，她也不会去亲近吧。
“我从来没生老姑的气。”曲松音很真诚的回答，又朝她笑的弯起双眼，“刚才如果不是老姑，我就掉到水潭里了。”
她一提到刚才，曲卫莲还心有余悸，可又庆幸这么一件事，让她突然清醒了，“老姑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她俯身抱住曲松音和曲川乌，用脸左右蹭了蹭他们，像是个慈祥又仁爱的长辈。
这老气横生的举动让曲松音抱住她笑了起来，说实话，曲卫莲才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呢。
以前的一切不过是中二病犯了，现在长大了而已。曲松音笑容加深，她明明是个二十多岁的成熟女性，还跟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计较，也是够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