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阳还记得在当初和雪宁一起上了第一次瑜伽课后,他到家就在某度搜索了以下关键词:瑜伽 贴身/瑜伽老师都会和学员离的很近吗/瑜伽 避嫌/瑜伽 如何避嫌……
是的,雪宁和他聊过,她认为杨叔的心理咨询是由外入内可以进入他的大脑帮他排空脑海中的许多问题,而自己的瑜伽则是由内而外让他感觉到轻松和舒适,所以希望他可以抛开传统的性别观念全身心投入到瑜伽动作中。
“你的瑜伽服还在老地方,先换一下把,然后我们就开始。”到了瑜伽教室,申雪宁脱了外衣之后就开始热身,午阳却还是尴尴尬尬站在门口,在她的催促下换上了瑜伽服,然后……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一旁。
“行了,别墨迹了,虽然我对你童年时候发生的事情并不太了解,但瑜伽可以帮助你,为什么要拒绝呢。你不用多想,就一张瑜伽垫,一支舒缓的曲子,一个轻柔的动作,跟着我就好。你需要放空大脑,学会善待自己,关爱自己,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份宁静与舒心。”
午阳看着申雪宁认真的表情,想说“姐姐,我不是不想静心,只是跟你练瑜伽我很难做到静心啊!”然而表面上还是怪怪趴下,跟着申雪宁做拉伸做起了拉伸……
其实抛开动作联系过于紧密和雪宁实在高冷让他不敢放肆这两点来说,午阳还是挺乐意跟她练练瑜伽的,天天不是在监狱里给死刑犯炒菜就是跟着老张到处查案子,如果不是偶尔有在这样宽敞明亮的教室里练习瑜伽,他真以为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有什么阳光可言了。
而且,在申雪宁面前,午阳总能觉得很平静。这种平静和在老杨面前的那种是不同的,为了治疗自己,杨奉清总会想从他的记忆力挖掘出什么来,可这种破壁的动作势必会伤害到他竭力保护的什么,每一次去他的心理咨询室都好像是给大脑做了一次透析,像是用一把刀插进自己的头颅,搅和一通之后再把它复原……
而在雪宁这里不会,一首让人昏昏欲睡的曲子,一张虽然不够柔软却正合适的瑜伽垫,一双温热干燥的手和一个清冷如山颠云的声音……这一切都让午阳感觉不到侵略性,一切都自然又温柔。
申雪宁一条长腿挂在扶手上,伸开双臂往前够,姿态优雅得好像一只白天鹅,午阳在后面学,他把腿放到扶手上的一瞬间听见了大腿‘嘎巴’一声,“后腿绷直,身体缓缓往前趴。”
“我也想绷直……雪宁你这杆子是不是调高了啊……”
“你太长时间没来了,平时让你睡前做拉伸动作也没做吧。”
“啊……我没时间啊,你可不知道,最近是天冷了都没事儿杀个人暖手还是怎么回事儿?死刑犯一个个的,恨不得我都得叫号儿!”
“别贫,你最近睡眠怎么样?”
“到点就困,躺下就着,一夜无梦,吃嘛嘛香。”
“哦,那你的黑眼圈是天生的喽?”申雪宁放下腿,转身换了个方向,将另一条腿架上,弯下腰身,和午阳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申雪宁实在是长了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亚洲人的骨相偏平,她也没有逃脱这个魔咒,但恰当的双眼皮和一双英气的眉相辅相成,连眼睫毛都尤其纤长,就像是天生自带眼线,这模样若是形容男人便是“剑眉星目”,但长在雪水一般清冷的申雪宁脸上,便是一朵高山雪莲,摄人心魄。
“换方向是吧,那我也……”
“你不许动,就这么呆着。”
“好嘞……”
连警察局长都能随意使唤的混不吝“终结者”在申雪宁面前也只能乖乖地当人家的大金毛,在外他是说一不二,在雪宁面前是人家说一不二。
午阳有时候就想,以后找对象了自己不会也这窝囊样儿吧,不知道老爸之前对老妈是不是也怂得一批?思绪越跑越远,午阳及时给自己拉了回来,毕竟之前老爸对老妈什么样儿自己也记不住了,老张对自己说,老爸是个厨子,老妈是老师,午阳也想不懂一个厨子是怎么把咱们光荣的人民教师给搞到手的,当他提出这个疑问的时候老张朝着他脑袋就是一拳,“你这混小子怎么说话呢!”
午阳笑笑,“嘿嘿也就您能教育我了,我老爸老妈想打也打不着啊~”
“想什么呢?问你最近睡觉怎么样呢。”
“还行吧,最近梦多,不知道是不是接的案子太多了。”
“有可能,我们几个大活人在呢,你别一个人都收了,牧飞尘最近在干什么?邵兴浩还是那么刺儿头吗?哎算了,童童你还是少找她,太小了。”
午阳看着发愁到话痨的申雪宁,放下腿蹦跶蹦跶着说,“行了我们的智多星小姐,毕竟大家都有正常的生活,这边的问题我能一个人解决就解决了,也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也有正常的生活。”
“嗯?”
申雪宁突然严肃让午阳抬起了头,只听她又说,“你也会有正常的生活的,拨云见日,一切哦都会过去。”
“嗯,谢谢,会的。”
午阳放在不远处地板上的手机‘嗡嗡’响了,他跳过去接起来,“老张?哦知道了,日子这么快就定了?行,嗯我在雪宁这儿,我求求您了这么大岁数正经点儿吧!挂了,马上过去。”午阳看向申雪宁,晃了晃手中的手机,申雪宁懒得理他,看着他跑去了更衣室。
李勇死了,往医院拉的路上就断气儿了,老张说那场面挺吓人,一个活人愣是被折磨得跟行尸走肉里的道具一样,说有个小护士都吓哭了,吵吵着要离职。
这个消息被传给死牢里的李天时他并没什么反应,大概这样的离别是他期盼已久的,不笑出声已经是对李勇将他养大的最大的尊重。
死刑犯一般都是行刑日之前一天会被通知,以便让他们提供自己想吃什么作为人生中的最后一餐,而近些年对为了表示‘死刑犯’也有人权,很多监狱都单独配备了相关厨师。午阳记得自己刚干这行的时候,遇到一个进城务工的大叔,因为差点儿被小混混抢了工资而杀了三人,赴死之前跟午阳说想吃麦当劳,“俺还没吃过那东西呢……经过的时候觉得真香啊……那是美国的肉吧?”
“臭小子,想什么呢!”
午阳被老张用文件夹拍了一下后脑勺,他捂着脑袋嚎:“老张!我这脑袋再拍就成平底锅了!”
老张一笑,又给了他屁股一脚,“去去去,问问李天想吃啥,明儿就上路了。”
……
“随便吧,小时候都是他们按照营养食谱给我配的,好不好吃的这么多年我也没咂摸出味儿来,最后一餐了你问我我也说不出来,你看着安排吧。”
李天倒是洒脱,人人都留恋这世间,他偏偏盯着那小小的窗口等待落日、等待朝霞、等待他将死的那一刻,对于人生中的最后一餐,这将母亲做成了肉肠、把父亲的性命视如草芥的男人,反而没了兴趣。
“哦,是吗,那我就看着来了。”午阳掏出自己破破烂烂的小本本,一边写一边念,“来个XO酱菜心蒸斑鱼、来个京酱肉丝、再来个蒜蓉扇贝,这么硬的菜当然得配一碗米饭,要不两碗?”定好菜单的午阳抬头看向李天,对他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十分满意。“怎么样?爱吃吧?”
“不常吃,但挺爱吃的。你去我们公司食堂查过?”
“别别别,千万别把我说的那么敬业,我可没那个美国时间,不瞒你说,接到老张电话的时候我正练瑜伽呢~只能说你这个爱好也不难猜。”
“你很稳重,又很努力,虽然平时在公司没什么出风头的时候但善于馒头苦干,且做事十分有计划有规律,这点从你将你父亲送进疗民老人院之前做的那么多调研和观察就能看出来,但是,你不太注重人和人之间的感情,这些都是喜欢吃酱菜的人的表现,那么酱菜心蒸斑鱼和京酱肉丝你自然不会拒绝,同时根据你同事的反馈呢,他们说你平时吃饭的时候喜欢把不同的食材分开吃,且一定要切细、夹断才入口,这也和你做事有前瞻性、喜欢详细规划后再出手的性格符合,所以口感细软又有嚼劲的蒜蓉扇贝符合这一点,米饭不用解释了吧~”
“呵呵,行,都行,那我就等着您的菜了。”
“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