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刘淑英和梁父坐在床上,一边一个,谁也不说话。只见刘淑英正在含一片保护心脏的参片,梁父则是因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一旁有些懵逼有些肝儿颤地坐着,两个人中一个是气得现在不想说话,另一个是不敢说话。
“老梁,给我倒杯水,屋就有,别去客厅倒,那孩子肯定坐客厅呢。”
“哎,哎,行,你等会儿啊。”梁父听到老伴儿的吩咐,像是得到了免死金牌一样从床上弹起来,拿起老伴儿放在床头的保温杯,从电水壶里给她蓄了点儿水,刚倒满又想到杯子没涮,不过也无所谓了:“你自己喝还是我喂你啊?”
睁开眼的刘淑英接过水杯,对着梁父说:“你坐那儿,我跟你说个事儿。”
“行。”接到指令的老梁稳稳当当坐回了原处。
刘淑英把今天为什么突然出了门、去了哪儿、见了谁、拿到了什么消息都一股脑儿跟梁父说了个清楚,因为实在生气,不免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就这样,在梁父脑海里那个听话青春又勤劳懂事的大学生形象一下转变成了没读过什么书仗着有个漂亮的脸蛋和年轻的身段儿就从穷乡僻壤跑到大城市勾搭青年才俊的不良女。
可他觉得不能吧,就算那女孩子没有儿子说得那么好,也不会跟老伴儿说的似的直接换了一个人啊,看这样子,八成是她对人家女孩子不满意了,于是一颗挺好的大白菜在她眼里就跟一坨粪球似的了。
客厅里,坐在沙发上的梁宇然还在和陆萱萱语音通话着,说着‘这样啊’的陆萱萱在那边开始笑了起来,声音低低的甜甜的,好像自己的回答没有被抓到破绽一样,这边的梁宇然也没有说话,他已经做好了母亲说的都是真的的最坏准备,也觉得自己有底气能接得住那个最坏的结果,对面的笑容停了下来,然后,通话被挂断了。
梁宇然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连一句解释甚至谎话都得不到就直接被挂断了,可萱萱的笑容看起来那么真实,说的话那么朴实,而如果她真的是……骗子,又从这里骗了什么呢?咖啡?泡芙?最贵的无非是他刚刚送的那顶几百块钱的帽子而已,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跟自己说呢?
正想着,黑了屏的手机亮了起来,他一下窜了起来,是陆萱萱发来了视频对话邀请!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他便点了接受。
这个背景绝对不是学校,应该是她租的房子,可是两分钟前她还跟自己说她在同学的宿舍里做客……所以她真的骗了自己吗?
“梁宇然?”她在叫自己。
“萱萱,你没在学校吗?”
“嗯……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了?”
梁宇然当然不会傻到把今天母亲做的事向她托盘而出,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想要一句真话的,只要是真的,他有预感,自己对她的容忍度会非常高,只要是真话。
“梁宇然?”
“我……我听说你好像没有在Y大念书,所以我一时好奇……”说完他心里就很后悔,这是编的什么烂到爆的理由啊……
“呜,是听谁说的呀?”果然被反问了。
“……听……听……”他憋了半天,也没憋出个人来。
陆萱萱敲了敲屏幕,让梁宇然对上自己的眼神,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其实我休学了。”
“什么?休学?”
“嗯,我家里条件不太好,学费交不上了,所以我就决定先休学,自己挣学费,攒够了再继续嘛,我知道自己不会放弃就好啦。”
她一如往昔的积极向上的那股活力这一次却没有说服梁宇然,他看着屏幕里熟悉的笑脸,想问她那跟他说的考试是怎么回事,满天的课又是什么情况,自己是带着全部真心想要去了解她的,每周二周五和周末才能去拉面馆兼职的话……“那你一周其他几天做什么呢?”
“嗯……周一和周三会在家里看书,做一些家务,周四在其他地方有兼职,一周大概就是这样,偶尔也会在晚上做一些其他的。”
“其他……的?晚上?”
陆萱萱又笑了:“比如24小时便利店的兼职之类的啦。”
“哦,哦……”梁宇然为自己刚刚一瞬间进入脑海里的不太健康的想法感到羞愧,他又说:“可是中都市的房租不低吧,你又要赚学费……家里一点儿都不能支持你吗?”
“我住的比较远,要坐地铁转公交还要走一段路,而且大部分房租是一起租房的姐姐出了,我不用出太多,平时我也用不到什么钱,家里的话……”陆萱萱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笑着摇了摇头,那是一种极有共情力的表情,瞬间就让梁宇然想起了自己当年无人可诉说的堪称凄惨的创业时期。
他几乎在感同身受的一瞬间就选择相信了陆萱萱口中的‘休学论’,甚至想要开口安慰,这时父母卧室的门却开了,一道速度快出残影的身影冲到了自己眼前,一把薅走了梁宇然手中的手机!
梁宇然赶忙站起来,看着刘淑英急得声调都高了:“妈!您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是在救你!”说完,一把推开身后的梁父,进了卧室,直接反锁了房门。
父子两个被这样行云流水的操作给惊呆了,梁宇然连忙问老爸卧室的钥匙在哪儿,却得到了根本不知道在哪里的答案,他有些烦躁地看了老爸一眼,为什么同样是一家人,他就能活得这么轻松啊!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插手!什么都不放在心里!为什么爸妈不能中和一下呢?为什么不能让老妈给自己更多的自由!为什么不能让老爸对自己、对老妈更上心一点?!
他‘哐哐’拍着卧室的门,却不敢太大声吼出声,他从心底不想让陆萱萱听到自己家里这样的环境,更不想让她这么早就和自己这个妈有接触!
屋里的刘淑英因为儿子的拍门声而更加气愤,她看向屏幕冷笑一声:“呵呵,胆子还挺大的,我以为你这个女骗子得挂了电话呢!”
“阿姨好。”陆萱萱甜甜一笑。
“闭嘴!谁是你阿姨!我告诉你我们家的门儿你进不来,甭在我儿子身上费工夫了,你有这个脸蛋不如直接找个老的,当个二奶,那个来钱更快,我儿子?你没戏!”
“阿姨,我没想那么多……”
“行了!多跟你说句话我都嫌跌份!陆萱萱是吧?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就记住了,别动你不该动的脑筋!动歪脑筋之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几斤几两重!我一个老太太,没什么怕的,活也活够了,我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你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好的,阿姨。”这样不卑不亢地回答让刘淑英更是火冒三丈,刚要继续开骂,陆萱萱便对着镜头弯了弯腰,像是鞠躬似的,挂了电话。
门外梁宇然还在拍着门,看来自己刚才的话对那个女骗子有用对自己的儿子却没用!刘淑英拧开房门把手机扔到梁宇然的怀里,只见他立刻戳动屏幕,发现对方已经挂了才冲着自己急喘气,刘淑英看笑了:“梁宇然,我告诉你,我是你妈,你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我都能管也都得管!这女骗子不行,明白吗?不行!不想让我干出电视剧里那些让大家伙丢人的事儿来你就赶紧给我刹车!”
梁宇然的俊脸都憋得通红,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也只是吼了一句‘妈’出来便没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