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宇然‘叛逃’的结果便是被视为与家庭决裂,他的这个行为等同于让刘淑英认为自己已经管不住他更不要再想管他了,这对于一直认为自己把全身心都奉献给这个家奉献给梁宇然的刘淑英感受到了极度的不满,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没有晚饭没有开灯没有电视中传来的晚间新闻的声音,整个家里,只有大气都不敢出的梁父和插着腰在这个房子里来回走的刘淑英。
在她眼里,儿子这样是有原因的,就像当年他上初中的时候因为偏科不被理科老师待见,如今他好端端地在这个年龄突然迎来了‘叛逆期’也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便是那个叫陆萱萱的女骗子。现在的骗子手段真是高,让一直体贴父母又懂事的孩子变成这么一个‘浪子’竟然只需要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
刘淑英有想过去陆萱萱工作的店里闹,但是想来想去她都抹不开这个面子,自己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退休职工,拿的退休工资都要这个大院里的一般人高出好几百,儿子又是街坊四邻口中接近完美的好孩子,如果自己去闹了传到谁的耳朵里,指不定要笑掉几颗大牙,可是这几天她心里真的像喝了油一样难受,自己怀胎十月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怎么能满心满眼都是一个女骗子?妈妈的话一句都听不进去,每天像看着阶级敌人一样看着自己?!
‘嘎达’,防盗门开了,一股凉气吹了进来,刘淑英不用看就知道是儿子带着外面买的快餐回来了,现在进门也不知道叫爸妈了,吃饭也不知道张罗了,简直就是要跟自己死硬到底!
梁宇然把自己从便利店买回来的几份便当依次放进微波炉里热,但是他没怎么做过这种事情,有的盒饭连外面的塑料膜都还没有揭开,刘淑英下意识地走过去把便当拿过来,撕开外面的塑料膜,打开盖敞开了才放进了微波炉,做完这些事母子二人才愣住,眼前再难以解决的矛盾也抵不过多年来共同生活的习惯和母亲对儿子的关爱啊。
刘淑英气自己没忍住,气自己天生就是伺候人的命,年近六十的老妇人竟然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眼泪不住地往外冒。
这个组成了三十年的家,从来没有遭遇过这么大的危机,可制造危机的人竟然还是儿子一定要带回来成为第四个家庭成员的女骗子,人们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可儿子还没娶媳妇这不是已经把她这个娘给忘到后脑勺去了吗!
微波炉‘叮’了一声,对流泪的母亲熟视无睹的梁宇然又按照正确的方法都放进微波炉里依次热好,梁父自觉地坐了过来一起吃晚饭,梁宇然拍了拍刘淑英的肩膀:“妈,吃饭吧。”
这声‘妈’真是好久没听到了,刘淑英瞬间泪如雨下,这么多年的辛苦她都忍了,就以为儿子大了会护着她,敬着她,谁知道……她甩开梁宇然的手,但其实心底已经松动了,可就在她转过身想再和儿子沟通沟通的时候,一个白色印着粉色小花的双层饭盒再次勾起了让她血压升高的怒火!只见梁宇然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饭盒,一股保存得很好的热气冒了出来,他取出最上面一层的葱香小排骨、中间的醋溜土豆丝和宫保鸡丁、下面还有一碗紫菜鸡蛋汤和两个小枣馒头……
刘淑英盯着那两个小枣馒头眼睛直冒火,这一盒吃食可不是外面能买到的,看着儿子那珍惜的样子就知道它从何而来,刘淑英一抬手就想把那饭盒打翻,可却被梁宇然一把固住,她这个当妈的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儿子已经如此强壮,而自己却正在慢慢老去,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摆脱自己、抛弃自己……
这样的想法让她惧怕又极其愤怒,什么难听的话都一股脑喷了出来,女骗子、下贱胚子、公交车这些都算好听的,看着在自己印象中虽然有些强势但总归干练的母亲对着自己狂吐吐么星子嘴里说出来的都是自己听都没听过的脏话时,梁宇然放下了她的手,把餐盒收起来进了房间。
这几天他习惯了反锁房门,也正是这个行为让梁宇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想要获得自由与隐私也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他把萱萱给他带的饭盒重新打开,一一摆好,打开微信向她发了一条视频邀请,对面很快就接通了,顶着一脑袋泡沫的陆萱萱出现在屏幕里,她的手机有些老了,听筒进过水所以听得不太清楚:“梁宇然?你说话了嘛我听不见哎……”
他在镜头面前傻笑,自从两个人确定了关系,陆萱萱对自己便没有之前那么客气了,或者说是拘谨,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二十一岁的小女孩儿,活泼好动,露出了本质的样子。
“洗着头呢就一会儿再接呗?你小心点儿别迷眼了啊。”
陆萱萱把手机架到旁边的小板子上,然后一边冲水一边跟他说话:“没事儿呀,你不知道,我们女生洗头是有独门秘籍的,我洗头连脸上的妆都不会花,厉害吧!”
“哇~好厉害好厉害!鼓掌!”
“你就敷衍我吧,哼!”
“没有啊我是真的觉得很厉害,我头发这么短每次洗的时候上身都会湿透呢。”
对面的陆萱萱用一条毛巾包住了自己的湿发,穿着一身睡衣的她因为盘头发露出了好看的锁骨,梁宇然猛的一下嗓子有些紧,赶紧低头盯着要凉了的菜发愣。
“那下次……我帮你洗一次头发吧,肯定不会弄湿你的衣服。”
“嗯?”
“我是说有机会的话……”
“好啊,到时候你来我家,帮我洗头,好不好?”
梁宇然直接提到了家,像是在给萱萱保证,也是在给自己打气,这样偷偷摸摸的视频见面他不想持续太久,既然老妈已经着急了这么多年,既然整个大院的阿姨们都觉得自己因为没有结婚而不完美,那就结吧,堂堂正正地把这个女孩儿娶进门,这样是不是所有人就都满意了。
“饭是不是都要凉了,你快吃吧……我还要去兼职,不跟你聊了呀。”
梁宇然知道她是害羞了,原本还想逗她几句,可听见门外沉重的脚步声离自己的房间越来越近,也顺坡下驴断了视频,回过身盯着自己的房门。可并没有被敲响,等了几分钟,他回过头开始吃饭,没吃几口,梁宇然突然觉得背后在冒冷汗,一个想法在他心里乍然出现,他放下筷子,踮着脚摸向门口,轻轻趴在门缝上……
一股熟悉的喘气声顺着门缝传了进来。梁宇然迅速弹开,是老妈在偷听。他情绪的底线瞬间炸开,一把拽开门,趴在门上的刘淑英一个没站稳险些栽倒在自己面前,可是他不为所动,就这么盯着她看,低声问出一句:“妈,您到底想怎么样?”
门口的刘淑英也不输阵:“你还知道我是你妈?你就想跟我作对到底了是不是?”说完,一把推开没有防备的梁宇然,风一样冲进房间,一把将桌上没吃两口的饭都扒拉到了地上。
陆萱萱给自己做的这顿饭,他到底还是没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