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真的‘老哥’被午阳安放在了客厅中的低柜上，坐在地毯上正好可以和它仍然清亮的眼神来个对视，午阳从未见过‘老哥’有着这样的眼神，就像老爸老妈从没有机会见证自己的成长一般。
午阳家里没有所谓的客房，王云东那个不要脸的也就名正言顺地‘入主中宫’了，他们俩大概整理了两个多钟头直到在这刚停了供暖还有些凉意的初春里都起了一层薄汗才差不多完事儿，王云东睡觉离不开一个细长型抱枕，用他的话说就是：睡觉身边可以没有姑娘，但是不可以没有这个抱枕！
“儿子，爹睡里面，我怕掉地下。”
午阳瞥了他一眼：“你睡房顶上都没人管你，儿子。”
王云东没想到这个位置的问题如此轻易地就被解决了，于是又开始嗷嗷晚上吃啥，午阳都开始纳闷了，说好的是来保护他的呢？这怎么好像是换个地方当少爷了呢？这位少爷除了厨房里需要用到的东西以外基本别的什么都带了，这会儿他已经换好了一身居家服，开始在厨房边缘游荡，似乎在试图给午阳增添视觉压力。
午阳身边这么多人里，只有王云东‘不听话’、‘胆子大’，无论午阳心里有什么忌讳有什么心思，在他这儿都只是个正常的挚友而已，如果说加个形容词的话，便是做饭特别好吃的挚友，是的，午阳只给他一个人做饭，不是旁的人不敢吃，是午阳执拗地拒绝给别人做。
十多年的时光里他们两个人一起经历了太多，就像刚刚王云东说的午阳给了他一条命，那并不是什么没有事实依据的妄语，用他的话说就是‘老子都跟阎王爷那儿报过一次到了，你一个给死刑犯做饭的厨子还能咒着我是怎么地？’午阳知道这无非是他想给自己一个‘正常’身份的说辞而已，但自己心中那份感谢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随着时间淡去的。
午阳拉开冰箱保鲜层，里面有不少前几天买的菜还没来得及吃，他一把抱出来放在台面上都切成丁，也没跟还在身边飘的那位少爷报备，看样子就开始做炒饭。
什锦炒饭可是个好东西，又能把不少来不及吃的菜一股脑都打扫了，又不用炒别的菜，最重要的是吃完饭俩碗一锅就完了，他俩人至少能少三十多句架。
其实午阳现在心里很乱，当年摆在他眼前的路不止一条，且条条都是可以让他过上真正的正常人生活的选项，但他选择了最难的一条，这条路甚至根本不在杨奉清给他的所有选项里，以至于当年他刚加入特线处的时候，杨叔跟老张从暗里到明着不对付了好长一段时间。
老爸老妈以那样的方式离开是午阳心上不断溃烂的一处伤，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去寻医觅药自救的话，无论哪路神仙给安排的光明大道他最后都只能是无福消受，且这块伤溃烂的速度如今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即将熟透的它如果再不剜去，想必自己的下场也不会好过父母。
可是自己能赢吗，一直认为远在天边的凶手现在是不是正在什么地方注视着自己，‘老哥’的死就是一个证明，其他呢？自己身边的人会不会同样有危险？自己每天接触的人他们都知道吗？还会有第二个刘二虎出现吗……
“阳子，咱们晚上吃菜糊糊吗？”
“嗯？”午阳应声抬头，想说‘你逼逼什么呢’，可一低头，案板上的丁已经有大部分都被自己剁成出了汁水，操，这一堆不能要了，正好再剁剁直接给狗兄弟们做窝头掺在里面吧。
“阳子，咱们晚上吃全素吗？”
“你怎么这么多废……”午阳话还没骂完，一看，自己果然是忘了化肉了……只好闭嘴，打开冰箱冷冻室取肉，可才一拉开抽屉他立刻站直往后闪了一步，只见抽屉里最上方放了一个真空袋，里面是暗红色的血肉，这不是他买的。
王云东走过来，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问道：“怎么了？哪儿不对？”
午阳从抽屉里拿了一副一次性手套戴上又拿了一个大的无菌袋，装上那坨肉就往出走：“东子，叫上人咱们去老张那儿。”
这次他们一群人都聚集在了局长办公室里，老张手里拿着鉴定报告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旁边还放着一个被密封完好的U盘，不用看就知道里面存着的是什么影像。
“老张，U盘给我吧。”
老张好像没听见一样，没动也不说话。
“我得看。”
“你他娘的看什么看！这里面存着的是什么都跟你没关系！看什么看！你给我回家去！”
“我得躲到什么时候？我得面对，老张，U盘给我。”
“你……”
杨奉清被叫来的时候刚刚送走了一个难缠的病人，脸上还留有一丝疲态，他收起老张办公桌上的U盘：“午阳，应该看的会让你看的，听话，不要钻牛角尖。”
午阳想说这个牛角尖他早就应该钻，想说他要那人死，可看着杨奉清的眼神，他却不自主地想到自己冲着他的肋骨猛击的画面，便说不出这种让他失望的话来，可心中越烧越旺的戾气却已经很难刹住了，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这样伪装正常多久。
“U盘交给技术组的同事去调查，雪宁，你跟着他们，看看有什么线索可以发现；兴浩，你得去午阳那天开车到的地方查一下，范围以那里为原点，延伸至哪里你来做主；童童，你和我去找午阳公寓的物业，这段时间的监控恐怕都要看一遍，你来做我的助手。云东你和午阳回家，该吃饭吃饭该工作工作，这件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不要一个人傻乎乎地去扛，特线处的人不需要你来保护，特线处可以保护你。”
牧飞尘安排完，和老张确定了一个无误的眼神，便拍了拍午阳的肩膀离开了办公室，一瞬间屋里便只剩下老张、杨奉清、王云东和午阳自己。
或许一早就应该这样做，或许刘二虎的案件发生后就他们就应该想到这件事、这个人都是冲着午阳来的，不，或许刘二虎住到午阳家老宅的时候他们就应该对他口中的‘黑衣男人’关注起来，而不是在一个人、一个‘老哥’被当做玩物一样杀害之后才有动作。
为什么，为什么和自己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为什么。
他自己呢，又会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