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愤到甚至忘了这种能够梗着某人脖子的高光时刻难能可贵，除了伐某人的桩桩错误，还应该顺便好好骄傲一番才对。
“不是说好了不能买这么多的吗？”
肖珊珊坐在刚刚收缴的赃物上交错着手臂，头张扬地抬起，和站在她身前因为证据确凿而百口莫辩的顾修言比起来，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气场两米八的人。
“我忘了。”
顾修言说谎话不打草稿，还很不自然地回答让肖珊珊撇了嘴。
忘你个大头鬼。
以前顾修言至少还会明面上说个“抱歉”作为敷衍，虽然那承认错误的态度实在是有“虚心认错，死不悔改”之嫌疑，但是和现在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的状况相比，显然如今顾修言的行径更为恶劣。
肖珊珊长叹一气，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在这个地方发生分歧。知道说这些对他而言不过是不入心的嘴皮子功夫，肖珊珊慢悠悠地从箱子上站了起来，顾修言这才拉起杆子把一大箱东西带进了家。
“我又不是完全禁止你给浩浩买东西。”
顾修言把箱子递给在家里忙活的保姆时，肖珊珊还是忍住不住地嘀咕了一两声。
“只是你得有节制，至少要一碗水端平。”
“给你们和我爷爷、父亲买的东西价钱其实差不了多少。”
顾修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解释着，解开左手腕的手表照常塞到肖珊珊的手里，侧身特意松了松领口，敛一敛他的眉宇之间的锋锐，连语气都软了两分，就怕肖珊珊看不出他的好说话好商量。
而肖珊珊却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长时间了，对于顾修言以为的“差不多”和普通人认知的“差不多”，往往是两个层面的。
然而，既然他已经辩解到了这个地步，那么肖珊珊再如何苦口相劝，估计都是白搭了。
真是生儿不易，养儿更难，肖珊珊很烦闷。
孩子要富养这种歪理，到底是谁说的？
肖珊珊一边说着，一边思绪回到了当初刚生下浩浩不久的时日。
那时趁着过节百忙中抽出时间跑到家里来暂住几天的浩浩的外祖父，可是抱着自己的小外孙子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眼睛眯得都快成了一条线，乐颠颠地在怀里哄着小的，喜不自胜地絮叨着，还不忘嘱咐自己闺女一定要宠着养大。
于是，一向有主见的顾修言这回非常漂亮地遵从自己老丈人的命。
肖珊珊看那架势，自己都不免得有点羡慕，揉着眉心不住地叹惋，一心盘算着买来的一箱子东西应该安置到什么地方，一直到从走廊走上楼的时候才发觉肖珊珊的身边少了一个人，回眼却瞧顾修言一手支着楼梯把手站定，视线落在孩子嬉戏声间或起伏的客厅。
“不是歪理。”
肖珊珊原以为他正望着孩子们发呆并没有听进刚才自己的埋怨，不料顾修言聆听了清脆的笑声好一会儿还不忘反驳她。
肖珊珊忽然有点好奇他为何对她的气话有了认真的反应。
“不是歪理。宠着养大，眼界才会高，长大后不容易被骗，才能找到合适的人。”
肖珊珊顿时怔了怔，端视他的侧颜没了声，好似另一个语重心长的声音在耳畔许久清明，音调比站在眼前的人要更骄傲，但是眼神都是灼然且深邃，而那束温润的光泽照耀在她的身上，一眼落下仿佛笃定能看穿她的未来但是又夹杂着那么一丁点美好的希冀。
当一只父亲手抚摸肖珊珊柔软的脸蛋，怜惜且慈爱，然后拎着肖珊珊抱在他的腿上，小心翼翼地扎了一个歪七扭八的辫子，动作轻柔得像是掬了一个稀世珍宝。
“有一个孩子，不多不少刚刚好。”
那语调说得不要太得意，听肖珊珊咯咯笑声，他的眉眸亦如沐春风，而整个世界的温柔，都落在了刚刚身为肖珊珊父亲的宽厚肩膀上，然后锁在了肖珊珊的怀里。
肖珊珊想周围的人大概没几个当真。
因为他料想的事情许多是错的，但唯有这件事，他却一直思量得很对。
肖珊珊的确找到了一个爱自己爱到死心塌地的，那个会对自己一辈子都好的人。
而到了现在，肖珊珊看到故态复萌的一幕幕，看到顾修言望向自己骨血时那舍不得把视线分享给别人的认真神色。
重影恍眼，另一个人的身影叠在了他的身上，一致的珍视和郑重，一致的身份，让肖珊珊的鼻尖霎时就酸了。
“怎么了？”
某人察觉到了肖珊珊的神色不对，把目光收回发现肖珊珊的鼻头红了因而有点诧异。
肖珊珊若无其事地揉了揉眼睛。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们顾家的孩子日子也太好过了，我酸。”
顾修言知肖珊珊不愿多说也就闭口不强求，揽着肖珊珊的肩膀带着肖珊珊往卧室走。“还行，没有顾太太好当。”
肖珊珊笑着抽了抽鼻子，沉默中，包容了他身为父亲的，这个一贯的通病。
……
第二天一早，肖珊珊抹了一把被白雾覆盖的落地窗，让被阻挡在外的车灯光芒投射入温暖的大厅。
有一段时间也不知为何，但逢顾修言出差或者她有外景拍摄工作的当日，无论天气预报上显示为何种的天气，在他们出行的那刻，总会下点淅沥的小雨。
而和昨晚预报的，本该在今早着陆的雨水姗姗来迟，如今快要到晚饭时刻，这才自个儿走着它蜗行牛步的节奏，往地面敲起絮乱杂繁的鼓点。
来得的确太晚了点，好在它迟到的降临和细碎的雨点子尚且不足以影响到顾修言的航班或者是路上的交通状况。
肖珊珊看玄关处那些准备就绪的，顾修言马上要带着去登机的证件，万事俱备之下也就没有打算对某人在急迫关头忽然玩失踪，这一点进行过多的评头论足和埋怨。
这个家再大也就这么些肖珊珊熟知的地方，而且肖珊珊知道现在顾修言还未出现的原因无非就那么一个。
帮忙与他一起整行顾的肖珊珊清楚一向有时间观念的某人定然不会让肖珊珊等他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