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娜,我妹妹公司发了四张券,叫做什么镜子迷宫。有没有兴趣,我们周六去。”
“可以啊。”电话那头传来刘娜的声音。“叫采薇了吗?”
“先给你打电话。因为你在PICU上班,要轮班,不知道你哪天能够休息。我们是固定周六周天至少休一天。”
“我刚好轮到这周六休息。你给采薇打电话吧。”
“好的。”
“那么周六见,具体时间,当天再联系。”
“可以。”谦谦挂上电话,立刻又拨通了采薇的手机。
周六下午三点钟四人从不同的方向赶到,人到齐了,便由谦谦的妹妹惠芳领路来到一处游乐场所——镜子迷宫。这个娱乐会所,还设有惊险项目,宣传片上是一间病房的设施,另外矗着一位身着护士装的女鬼。采薇当机立断地拒绝进入这项游戏,刘娜中立,条件是她进去后必要时要闭上眼睛,谦谦则是稍有兴趣,只有惠芳异常好奇。
商定后,仍只是走进了镜子迷宫。
“这里果真是自恋者的好去处。”谦谦看向四周的镜子,以及镜子里的镜子,竟是找不到哪一面镜像是离自己最近。
四个人在迷宫里走出十几步便分散了,庆幸地方小,一顿好找后,大家顺着声音还是聚在一起。此段时间里,采薇找到好几处可以全方位、多角度映射出自己靓影的角落,连连自拍;刘娜的发现却是,她总在入口处打转,根本无暇顾及镜中的自己,平日里无心打扮,今日出来的着急,一天下来头发竟有些凌乱,她瞅了两眼镜子便只顾得早点找到出路,但却是不曾走出去;惠芳一路像个贴心的小秘书,跟在姐姐谦谦身后,不时地提醒姐姐走慢点不要撞到别人,也别撞到自己;谦谦走得匆忙,只看着脚走路,竟是没多大会儿踏到出口处,抬头一眼便认出了指示绿灯,自然,妹妹也跟在她身后第一个走出迷宫。
走出迷宫,下一步方向又该去往哪里,几人忽然安静下来。
“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惠芳提议。
“这才三点五十不到。”谦谦看了看手机。
“我们确实老了,对于游戏只有半个钟头的兴趣。”刘娜不得不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
“只是不再适合我们,你看进去玩的同学,要么是高中生,要么大学生,要么是情侣。”这是谦谦的回答,又转头问采薇,“亲,你的恋情如何了,什么时候让我们也认识认识这位青年才俊。”
“再等等吧,确定下来肯定带过来让你们鉴定。”
“没问题。”谦谦往日看着粗枝大叶,却也是心细如发的姑娘,与采薇这么长时间的朋友,她的语气、用词,她都了解。此时自然也听出来她的故事似乎已经接近尾声,充满不舍,却也有更多的无助感。
“期待中,”刘娜也听出些眉目,只是没有谦谦猜测的准确。
随后几人回到复旦大学医学院枫林校区附近,依旧选择那家新疆口味的餐厅——耶里夏丽,全因谦谦手里有张打折卡。
“最近,看到网络上拼命在报道,中国留学生驾法拉利遭遇车祸身亡。”
“看到了,年仅21岁。”谦谦叹了口气。
“其实,这句话,重点是法拉利!”
“刘娜发现的问题,总有高度!”采薇乐了,这是她们今日见面到现在,她真正的笑容。
“咱们老百姓就经不住煽风点火。媒体微微一引导,大伙便全面性的倾倒。”刘娜愤愤地讲,“一个生命消逝,并是惨遭车祸伤害,而非自然死亡,招致的尽是网民对法拉利的热烈讨论!”
“大姐,这不关你什么事?累不累?”谦谦也仅是一叹气。“嗨——,我听出国在外的同学讲,上学期间他们在外面过得非常辛苦,常常要等到超市快下班了再去买菜,因为国外大卖场里新鲜食品不允许过夜,全部打折销售,甚至能够低到1至3折。”
“我表妹也讲,国外买辆名牌车比中国便宜多了,二手名牌车换成人民币才几万元。”
“你表妹的孩子如何了?”采薇记得年前帮助刘娜表妹的孩子看过病。她表妹是位脾气温柔的女性,只是这位丈夫总一脸不屑,一再强调在中国只看看中医,回家后(他们家目前已移居韩国)再看医师诊断,他实在不放心中国的医疗。故而,采薇对于这位病号家属十分有印象,只是碍于刘娜的面子没有抱怨。
“不知道。你开的药,他们也不见得吃。嫌弃咱们的医药。”刘娜微笑着,“很多定居国外的人,姿态比较高,也难怪,他们确实有本事!”
“只是脑壳灵透了,不长心!”谦谦回了句。
“国内国外的人都一样,有钱有权了,非得要别人高看他。咱们有朝一日能耐啦,八成也是一样,大环境的滋养。真正的镜子,其实,是我们彼此。”
“这是咱们中国人极度缺乏自尊自爱自信的缘故,非得要在别人口里找到信心和尊重。”刘娜又对采薇讲,“现在他们又有了个孩子,两个娃娃可以保障她人生的完整,已经没有过去对第一个孩子时那般焦虑了。”
“现在的家长到底还是更爱自己。”
聚会在晚餐结束后也散了。采薇一个人不知不觉已经走进了小区楼道。
这条短短的走道,仅有两头安有路灯,还算照得清楚路面。她不由自主地拿出手机,打开短信信箱,没有任何回复,再看微信,里面也仅是一月多前的甜言蜜语。
她想了很久,即想不通,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原是打算先一起回湖南看望她父母,然后再去见他们家二老。但就在敲定一切行程的第二周,男友却是告诉她,他二姐要他去海南一趟,说是她家中有事情。自此以后他们便少有了联系,采薇仅是怕打扰他,没有常打电话;然而,他呢,再也没有了主动联系。
恋爱中的女子是傻了些,但采薇却不会笨到嗅不出任何信号。
刚思及此,电话打来,一连三声,采薇才接起,“嗨,这么晚了,一切还好吗?”
“还好。你呢?”
“刚刚和闺蜜聚会回来。还在海南吗?”
“没有。”
这一点,采薇早已猜到,却是不敢再问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或许他已经回来有三四个星期了吧。
“哦。最近工作顺利吗?去美国进修的申请通过了吧?”
“还没那么快。”电话那头话稍有停顿,“采薇……”
“有什么话?”
“这个,上次说好去见双方父母。”
“我知道你很忙。”
“是。”
“没关系。你看什么时间合适,要么下个月?”这句话却是采薇故意讲的,或许她是在逼他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
“下个月也,也可以吧。”
“好啊,我等你时间一确定就买票。”
“不那么着急。”
“我父母很想见见你。”
“哦,那个。”电话里的声音停了一段时间。“也好。只是采薇,我觉得我们彼此认识的时间还比较短。”
“是短了些。”
两人突然没了话语。
“采薇,我觉得你特别优秀。”
“你是觉得我们不合适,对吗?”
“采薇,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我碰到的最优秀的女孩。”
“谢谢。但却是不适合你。”
“采薇,我相信以你这么优越的条件一定能够找到更好的男生。”
“谢谢你的祝福。我到家了。你早些休息。没必要,就不用联系了。”
“那好吧。晚安。”
挂了电话,采薇也只有任凭泪水的流淌。她在楼道间站了许久,清透的夜晚,空气凉凉地沉淀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迈开脚步,沿着微弱的灯光爬上楼,推开那间孤独的小屋,直到在抽噎中睡过去。
第二日起床仍是要上一天的门诊班。
匆忙的脚步或许已经容不得他们去品味疼痛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