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袒胸露乳地站到阿玉面前,再一瞧,他身上还刺满纹身,左青龙、右白虎,着实吓人,阿玉不由地咽了口唾沫,她才刚开始上门诊几天,此时询问的声音低低的,十分小心,问:“不用紧张,孩子怎么了?”
“她耳朵里被医院的人操作时弄进去了一些碎片,这群庸医!”
阿玉不敢耽搁,看着娃娃小声讲,“把孩子抱到手术台上。”随后,很快帮她做了处理。“可以了,现在你去门诊,清洗一下就好了。”
“什么!”
“下面到门诊清洗。”
“你这里一起做完不行!”
“这个要到门诊做。”
这位家属如同喝醉了一般,拎起病例本就砸到医生办公桌上。阿玉心口一紧张,反弹性地站起身。保安刚好站在外面,迅速走进去,把小姑娘拉出来。
不多会儿,诊室外面就形成一片“战场”。
谦谦和另一名医生听到外面的吼叫声,也吓得躲进护士办公室!
目前只听到外面哄哄声响,接着是砸门的声音。“混蛋,拨110!咱们就守在这,看他们出不出来!”粗犷的汉子在外面联合几个朋友不时地用力踹着门。
“不用他们打110,咱们也正在打呢。”谦谦低声地念叨句。
“到底出了什么事。”
阿玉把刚刚的情况叙述一遍。
“真是够吓人的!”现在说话的是来到五官科医院进修的苏医生。
“所以,儿童病患最不好看!宁看十男人,不看一妇人,宁看十妇人,不看一孩童。”谦谦讲,不由地想到刘娜,拿起手机,给她打过去。
“你还有心情打电话。”
“那怎么办,领导们不出现,警察叔叔们也没赶到。反正他们一时半会进不来。我调节调节心境,给我好朋友做实况转播。她这方面有经验,可是有着多年临床经验的儿科急诊医生,每隔一两天就能碰到这种情况。”
电话刚好接通,“谦谦怎么啦!”
“我们这有病人闹事,看看把我们几个医生都逼到护士办公室了。”
“小心点,别伤到自己。”
“你今天什么班?”
“下夜班,刚刚睡醒一觉。什么情况啊,为什么打人!”
“是个小孩,来看耳朵,说是让他们清洗一下便好了。非要耍赖让医生洗!”
“儿童病患,很多家长会过度紧张。”
“你不害怕啊!”
“习惯了。”听着刘娜的语气,还是没睡醒的状态。
“你昨晚肯定一夜没睡。”
“是,七八个病危患儿,又连收治了三个新病号。根本没有一刻的休息。”
“你再睡会儿吧。我不吵你了。”
“你自己注意安全,警察没来前不要出去。”
“知道。”
“我晚上再打给你。”
谦谦挂了电话,不由地想到刚刚研究生毕业那会儿。刘娜在毕业聚餐后因为喝了酒,她的酒量很大,不想那次竟然醉了,一边哭,一边对着天空喊,“杨凯超、李明娜,对不起,阿姨告诉你们要带有希望,病就可以好起来。可是阿姨忘记告诉你们,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希望,不是乐观就会有好结局。对不起,对不起。”
“是啊,不是所有的疾病能够看得好,尤其是心病。”
生活、工作继续。
结束了门诊班,从昨晚起又开始病房值班。
今儿,谦谦终于可以下班,在路上,心口里空荡荡地填满的是无法流出的泪水。
一整夜,一位母亲把自己三十四岁的儿子像小婴儿一般紧紧地搂在怀里,不时地跟他讲讲话,虽然知道儿子可能听不进去。一个年轻人,和自己年龄差不多,也算得上半个同仁,他是药剂师。或许也是个可怜人,自小父母离异,虽有母亲的疼爱,可生活多半也是略显孤单吧;后来研究生毕业,留在一家医院工作,依旧是孤身一人。母亲有了自己的家庭,他自来不愿多打扰。半年前诊断为鼻咽癌,常常是独自来院就诊;这次住院,病情迅速恶化;每每在病房里看到他的目光,眼神中没有牵挂,也没有期望和追求,平平淡淡地接受将要发生的一切。原本以为这一夜,这个年轻人也就过去了,不想,那位母亲硬生生地还是把他暂时留了下来,像婴儿一样哄在怀里。
谦谦困意间仍是没有忘记晚上见到的一幕,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另一方面,刘娜今日白班。
“王蓉,哪里的电话?”
“捐款的?救救我吧。需要核对患儿信息。”救救我吧,是科里给9958起的昵称。
9958这一救助项目已经在PICU科里帮助了很多患儿。他们行事方式也较为严谨,捐款项目,有记录在案;捐赠前,还会对患儿信息做核实;这些细节让科里医生深感安慰。善意有正确的渠道才会表现美好,否则,也有伤人之功效;集众人之善,合理之途径,方显大爱。
“明白。”刘娜答应道。“这娃着实可怜,我绝对声泪俱下地将故事情节表达清晰完整。”
繁忙的一天结束了,今日下班仅是拖后半小时。
“刘娜。”Kimi追在刘娜身后小跑过来。
“你也下班了。”
“我车子送朋友开两天,今日坐地铁回去。你不是刚好路过地铁站吗?”
“你有什么意图!”刘娜笑笑问,盯着这个帅气的孩子。“不会是想让我一个弱女子带你过去吧。”
“正有此意。” Kimi厚着脸皮继续请求,“顺路呗。你也是有车一族嘛。”
“这能一样吗,我的可是两轮!罢了罢了,亏欠你一次。这次,咱们俩清了。”
“啊!这账算得,好像我亏了不少。”
刘娜骑着电动车赶到医院门口,Kimi正笑脸相迎。
“坐稳了!”
Kimi坐在车后座上小心翼翼地扶住一个细小的把手,不过,这一坐上去整个屁股就隔得生疼,他一脸苦笑地讲,“大姐,你可要找路平的地方骑。”
但自从电动车发动以后,Kimi些许是有点后悔啦。
“刚刚那是个坑!”
“路又不是我修的。”
“是你的车技太逊!”
“自己有车,借给别人。我不得不怀疑,Kimi少爷你是不是有受虐取向。”
“被你看出来了。” Kimi乐呵呵地笑着。“不过,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有女子是情愿坐在宝马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后面笑。”
“可以想象得出来,你此刻铁定笑不出来。”
达到地铁站,Kimi的屁股快要裂成四瓣,虽如此,但一路谈笑风生,倒是觉得路途太过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