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复一月,年复一年,阿紫自从和贵妃闹僵之后,日子并不好过,一个在后宫没有家世和后台的女人,一旦失去了恩宠,那边什么都没有了。
尝惯了之前的甜味,自然是不愿意再去尝苦味,谢沫不知道阿紫是怎么求得贵妃原谅的,但是她似乎已经将谢沫忘记了,而这也正和谢沫的意思,她的存在永远都代表着阿紫在夜庭那一段时间,因此,她乐的这些年只是做一个下等的洒扫宫女,也乐得这些清闲的时光。
时光如白驹过隙,贵妃依然是贵妃,可是阿紫已经不是当初的阿紫了,后宫里,通常是只听新人笑,不听旧人哭。阿紫如此,旁人亦是如此。
一转眼,谢沫已经二十四岁了,还有一年,就能够熬到出宫的年纪了。
这些年在宫里头,谈的来的也就是小顺子一个人,这日扫完院子,谢沫拎着东西,去太医院找小顺子,就看到小顺子一脸慌张的模样。
“怎么了?”谢沫有些好奇的问道。
小顺子慌慌张张的将手里的东西塞进了柜子里,然后故作平静道:“没事儿,你怎么来了?”
“最近没什么事儿,就来找找你说说话。”
小顺子整理好柜台,就将谢沫带到了后院。后院没什么人,这个时候太医早就回去了,只有值守的太监在,两人在后院把酒言欢,从徐彦离开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谈及过他。
小顺子看着谢沫,心中微微一动道:“谢沫,你出宫后想要做什么?”
“我?”谢沫想了想道:“我不知道。”
“你回去找他吗?”小顺子问道。
谢沫突然觉得嘴里的酒苦涩了起来,不过脸上却是一脸的平静:“可能吧!”
小顺子听到谢沫这么说,不知道如何回答,闷闷将杯子里的酒喝下去道:“他去了西边,镇西村。”
谢沫没有说话,两人对于徐彦的交谈也就到此为止。有些事情,多说无益。这宫里的水有多深,浸淫在这里这么久的两人自然知道,也许正是徐彦的离开,才让谢沫得以在宫中有了活下去的机会。若是徐彦一意孤行,怕是谢沫的坟头上,草已经长了数米长了。
皇后看着到内务府呈上来的册子,在翻看到谢沫的名字的时候,觉得有一丝丝的熟悉,指了指那个名字道:“这个宫女是谁?”
内务府的张公公瞧了那名字一眼,立即道:“这个叫做谢沫的是紫嫔娘娘的三等洒扫宫女,过了年便是二十五岁,按照惯例是要放出宫去的。”
“既然是紫嫔的人,那就问问她。”皇后吩咐道。
张公公应了一声,不过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凡是多长了一个心眼,皇后娘娘素来少管这些事情,往常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怎的如今对一个宫女这么关心。当即便想着,待会儿回去了得好好瞧瞧这个叫做谢沫的可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阿紫看到内务府送来的名册的时候,微微有些诧异,不过看到上面那熟悉的名字后,有些恍然。
从她成为皇帝的妃嫔,已经有快十年的时间了,如今她虽然是嫔位,但是宫中新人颇多,她又孩子,唯一依靠的只有贵妃娘娘,不过才二十五岁的年纪,却要终日的守在这宫中,想到这里,阿紫不免有些嫉妒。命人唤了谢沫过去问话。
从谢沫别贬为洒扫宫女开始,就从未踏足过屋内,如今听得宫人说紫嫔娘娘召见,微微有些愣神,接着便微微收拾了一番,这才跟着去了。
看着坐在主位的阿紫,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夜庭的气息,有的只是这宫中贵人们特有的高傲。
“奴婢谢沫见过贵人娘娘。”
阿紫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谢沫,粗布麻衣,这般寒酸的模样,让她心中五味杂陈。
“内务府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了过来,你可是打算明年出宫去?”
“是。”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从屋子里出来,谢沫抬头看了看天,这日子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于她而言,却起了变化。
之后的生活如同往常一样,内务府的张公公左查右查也没有看出谢沫有什么不一样的背景,瞧着皇后娘娘也没再问这件事情,当下也就不去管了。
谢沫被放出宫的那一天,青兰一早就在院子等着她,给她塞了一包银子道:“这是娘娘的意思。”
阿紫的房门紧闭着,谢沫手下了那银子,在门口磕了一个头,便离开了。到了宫门口,谢沫有些怅然的看着这个她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她十三岁进宫,一转眼,已经二十五岁了。
“谢沫,谢沫,你等等。”小顺子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不来送我了。”谢沫打趣道。
小顺子抹了抹眼泪道:“你是我朋友,我怎么会不来送你。可是想好了去哪里?”
谢沫摇了摇头道:“天地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小顺子低下头,将手里的锦盒交给她道:“这些是他给你的信,是前些日子周青侍卫交予我。”
谢沫看着这沉甸甸的锦盒,默不作声。
小顺子看了一眼谢沫,红了眼道:“是若是有时间,去镇西村去瞧瞧,那是他……”小顺子没有将“长眠之地”四个字说出来,只是拉着谢沫的手道:“去瞧瞧外头的地方也是好的,不一定要去镇西村。”
谢沫看着小顺子哭的满脸通红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会给你写信的。”
“好。”
宫人已经在催促了,谢沫不能久留,看了这巍峨的后宫最后一眼,便背着包袱,拿着东西,离开了这座她待了近十二年的地方。
出宫后,她先去自己的家,却发现,亲人们早就已经去世了,如今就只剩下她孤身一人。想起小顺子说的镇西村,谢沫想了想,找人问了路,在路上走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到。至于小顺子交给她的那个锦盒,她一直没有打开,似乎只要她没有亲眼见到过,有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一样。
镇西村在边陲,这里民风彪悍,一路上过啦,谢沫早已经适应,寻了一个酒家,打听徐彦的事情。只不过这掌柜的并不知道徐彦这个人,不过却给谢沫指了一条路道:“顺着这条路,走上两个时辰,就到了镇西村,也许你打听的那个人在那里。”
谢沫顺着掌柜的指引,走了两个时辰,果然看到了一个村子,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不少人都出来纳凉,看到谢沫一个人,热情的村民便纷纷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句的问道:“姑娘,你从哪里来?”
“姑娘,你找谁?”
“姑娘,你一个人?”
最后还是镇西村的村长出来,将谢沫给带了出来,将他领到了自己的住所,让儿媳妇上了茶,便开口道:“姑娘,别见外,我们这里地方偏僻,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因此才会围着你。”
谢沫摇了摇头道:“没事儿的,村长,我来这里,是来打听一个人。”
“哦?不知道姑娘打听谁?”那村长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道。
“徐彦。”
村长听到这个名字,当即有些诧异道:“敢问姑娘叫什么?”
“我姓谢。”
“那就是姑娘你了。”村长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道:“倒是有些可惜了。”
听到这话,谢沫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了,不管是从小顺子的话语还是她打听到的消息,都指向了一个结果,而这个结果,却并不是她想要的。
“姑娘,我带你去看看吧!”村长站起身来道。
谢沫沉默不语的跟在村长的身后,其他的村民在后面窃窃私语,在知道谢沫此行的目的的时候,不少人眼中已经流露出了“可惜”的神情。
在镇西村后面的山脚下,一支孤坟静静的屹立在那里。到了这个时候,谢沫不得不正识自己一直以来在逃避的这个事实。
“他是已经……”说道后面,谢沫已经泣不成声。
村长默默的注视着那座坟道:“徐将军是为了救我们而去世的。”
谢沫轻轻的走上前去,用手帕拂去那石碑上的黄灰,然后将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那个锦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躺着一碟的信,而最上面,是一支玉钗。
谢沫就在镇西村定居了下来,拿钱买了房子和地,离徐彦长眠的地方不远。陪着他,徐彦写给她的信她一字不落的读了下去,到了最后,那些纸张都皱的不成样子。镇西村的并不知道谢沫的名字,只唤她一声徐谢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