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静悄悄的进城,与华都的热闹格格不入,里面的少女一身白衣,脸色苍白,神色悲伤,柔弱中满是孤苦,少女十三四岁的模样,眼底平静毫无波澜,满是沧桑,倒像是个看破生活有故事的女子,这样一双眼睛长在少女有些柔和的脸上有些怪异。
“小姐,我们进城了,很快就到姑奶奶家了。”身边的婢女同样一身素缟,看着华都满是迷茫和担忧,还有对未来的恐惧。
“嗯,小蝶,去了姑姑家切记谨言慎行,不可像在沧州时那般随性。”说着说着,少年眼中的泪不禁落下,母亲病逝,父亲郁郁而终,孤苦无依的她只能前往京城来投靠姑姑,虽然姑姑和父亲感情深厚,对她也甚为和善,只是寄人篱下的心酸和悲哀,压得这个尚未长大的少女内心灰暗。
“小姐,老爷和姑奶奶感情深厚,把你托付给姑奶奶定是因为姑奶奶是个可依赖之人,小姐当放宽心才是。”小蝶强扯出一抹微笑,看着少女满脸麻木的脸很是心疼。
“嗯,小蝶,我没事儿,我只是有些伤感罢了。”在深的感情也有被消磨殆尽的一天,如今她孤苦伶仃、孤身一人,到了姑姑家只是拖累罢了。
“小姐,这华都好热闹啊,到处张灯结彩的,好漂亮,你快出来看看。”小蝶出了马车,瞬间被华都的繁荣给吸引。
“今日是太子大婚的日子,华都当然热闹了。”少女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微笑,她这满身白衣和这座城的喜庆格格不入,在这一片红里格外的显眼。
“太子大婚?好生气派啊。”小蝶看着这一片繁荣,想着未来的日子将要在这里度过,向来应该不会太差吧。
“小姐,我们先去吃饭吧,等吃好了再去姑奶奶家。”小蝶是个吃货,看着满大街的美食只觉得肚子饿得厉害。
“也好。”少女想了想,今日太子大婚,姑父姑姑肯定忙着去太子府或是宁南王府祝贺,应当很忙才是,还是等晚些再去姑姑家吧。
少女和小蝶慢慢的逛荡在大街上,小蝶被眼前数不完的美食迷了心智,少女见状不由一笑,突然一阵人流,少女来不及拉住小蝶。
“小蝶……”身后传来少女有些急促的呼叫,等到小蝶回头,身后哪还有少女的人影,小蝶四处张望呼喊,见不见了少女,立马慌了起来。
“小姐,小姐……”此刻的小蝶哪还有半分吃美食的心,只有满心的紧张和还怕,她在眼皮子底下把她家小姐给弄丢了。
京兆府徐大人刚刚从东宫回来,还没坐稳就听见成国公来访,徐大人喝了口热茶,甩了甩脑袋,清醒些来。
“快请。”徐直连忙迎出去。
“国公爷有礼,不知国公来访……”徐直实在是搞不懂这个时候成国公怎么会来他京兆府。
“徐大人,我是来报案的,今日我那身世坎坷的侄女在城里走丢了,到处找了都不见人影,这才来报案,实在是打搅徐大人了”成国公不过五十来岁,年轻时也是华晔年轻有为的文武才子,早年凭着军功坐上国公之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嫡长女乃是逸王正妃。
“哦?竟有这事儿?不知是哪位小姐?”徐直暗骂一声,这大好的日子里出了这等事儿,实在是令人心烦。
“是英宁候的千金,英宁候夫人早逝,一年前英宁候病逝,英宁候临终前将玉儿托付给夫人,雨儿为英宁候守孝一年,如今年纪渐长,这才到京城投奔夫人,怎料还没见到人就失踪了。”成国公重叹一口气,面色有些隐忧,孤女本就难立,如今又有了这样一出事儿,以后雨儿的一生怕是不会平波。
“原来是英宁候府小姐,不知小姐是在哪儿失踪的?”徐直也跟着叹息一口,英宁候是成国公妻兄,英宁候父母早逝,是英宁候一手拉扯大了成国公夫人,两人感情深厚,最重要的是英宁候与成国公还有京中几位将军关系都不错,这英宁候孤女在京城失踪,京城的几位将军怕是也不会放任不管。
“回大人,再城北街坊,奴婢和小姐本是打算去买点点心,突然人潮拥挤,奴婢和小姐被挤散了,等奴婢回头的时候已不见我家小姐的踪影。”小蝶红肿着双眼,眼中满是担忧和害怕,还有深深地自责,都怪她,要不是她馋嘴,小姐怎么会下马车,怎么会跟着她去那么吵杂拥挤的地方,要是小姐出了什么事,她死都不够赎罪。
“城北街坊…”徐直心中暗自筹谋,对于这位成国公的侄女的去向大致有了解,这个时候,这位小姐怕是已经不在京城了。
“下官知了,下官立马遣派人手去找夏小姐,还请国公爷放心。”徐直这是酒醒了,想起这位夏小姐心中甚是同情,父母双亡,上只有个姑姑,下没有兄弟姐妹,也算是孤独无依,还在京城失踪,这样一个女子的一生,怕是毁了。
京兆府和成国公府明里暗里的人在京城里乱窜自然不会没有人注意,打听才知在找寻一位姑娘,这位姑娘来头还不小,英宁候孤女,于是乎那些曾经与英宁候关系尚可的人不管是真心还是无意都派出了或多或少的人手在找寻这位尚未在人前出现的英宁候千金。
成国公府里,雍容华贵,庄严肃穆的国公夫人微微垂泪,想起早逝的嫂嫂,想起正直老实的兄长,国公夫人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她自幼丧母,还没来得及懂事父亲又战亡,跟着兄长长大,后嫂嫂到夏家对她亦是真心真意,哥哥嫂嫂晚年得一独女,从小捧在手心里宠爱,可是如今兄嫂故去,唯留一女,可是她让她在眼皮子底下失踪,若是玉儿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对得起故去的兄嫂。
“夫人,时辰不早了,你先睡下吧。”春嬷嬷满是担忧的看着精神不振的岳夫人,她是岳夫人身边的老人,自是知道岳夫人心中不好受,她心中也不好受,想想夏小姐如今孤苦无依,又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她也是满心的心疼。
故去英宁候的千金在京城失踪,说来是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这几天京城到处明察暗访的寻找夏玉立,不少人暗自摇头,这番模样,找到了又怎样,找到了也不过是个清白不在的姑娘,找回来也不过是家庙养着。
司徒蔓野将手里的棋慢慢的放到棋盘上,对面坐着华晔有名的大儒,温亭先生,温亭先生年七十,两鬓斑白,双眼炯炯有神,精神抖擞,面目慈祥。
“你这小子怎么这般狡猾,也不知道让让老人家。”温亭先生满是不满,下了好几盘棋,都输给了司徒蔓野,温亭先生高兴的同时也不由生出后生可畏的感慨。
“若是小子藏拙,怕是先生才回不高兴呢。”司徒蔓野化名谢朝亦,谢家九公子,这也是司徒蔓野一来华都就能得温亭先生另眼相待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司徒蔓野的才华,还因为眼前这个少年是好友后辈。
“哼。”温亭先生瞪了司徒蔓野一眼,眼中没有怪罪,反而带着淡淡的赞赏。
“今年栗国大考,令兄高中榜眼,谢家到当真是人杰辈出。”温亭先生赞赏的看了司徒蔓野好几眼,这一代的谢家子弟,七郎谢朝安已经高中,而这谢家九郎看着温和无害,不显山水,但是一番交谈之后才知道这位九公子深藏不露,诗词歌赋张口就来,史书典籍随口便是,历史权谋自成一套,更重要的是这位公子年龄不大,难得的心思成熟,眼界宽阔,对于各地的风俗民俗甚是了解,可见常年书不离手,必然是博览群书之辈,不过想想谢家的几座藏书楼,也便不觉得奇怪了。
“如今三国和爱,倒是给了不少才子走出去的机会,对此朝亦怎么看?”三国的局势一直是个比较正经的问题,说和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开战,说紧张,可是三国通商游历的商人才子从未间断。
“国安才能家平,天下安才能百姓乐,如今三国和乐,自是天下百姓之福。”司徒蔓野淡笑,三国和乐吗?不见得,不过这不是他一个朝堂之外的毛头小子该知道的事,这事儿就算知道了,也不宜说出来。
“呵呵呵,你这小子果然是狡猾如狐,这天下啊,有人就有争夺,有利益就有杀戮,天下三国关外,有几时是和乐的?”对于司徒蔓野中庸之道,温亭先生不点破也不评价,反而对司徒蔓野高看两眼,这年头的年轻人哪一个不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像眼前少年这般低调冷静的有几个。
“先生所言极是,物竞天择,强者生存,向来如此,杀戮也不过是淘汰的一种。”司徒蔓野恭敬的端坐,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这小子年龄不大,这认识倒是深刻。”温亭笑了笑,对于司徒蔓野的隐晦也不生气,毕竟家国不同,想要掏心掏肺的畅所欲言是不可能的,畅所欲言的说说诗词歌赋倒是可以。
“不过是有感而发,不说国家,就家族之中,说着一视同仁,可是优秀的子弟总是倍受优待的,为了这种优待,兄弟之间尚有明争暗斗,何况说是本就不同的国家、不认识的人。”司徒蔓野浅笑,说来好笑,先贤总是说着兄友弟恭,人们读书之时最先学的也是向善之美,偏偏人心不古,人们总是希望自己倍受期待,总是希望自己光鲜亮丽,为此争斗不休,嘴里却还是说着兄友弟恭,这世道大概就是谁会说,谁会装,谁就是赢家吧。
和温亭先生一番畅谈,司徒蔓野受益匪浅,谢家云河先生在华晔数年,年少时出,年老时回,和温亭先生交情深厚,受云河先生推荐,司徒蔓野在华都才子圈算是勉强跨进去了,这些天在华晔的日子过得倒是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