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刘兄文采卓著,不知今晚可否塘前小谢一聚?在下想请刘兄指点一番。”一个黄衣魏晋逍遥风格的青年男子拿着一个看着朴素的盒子递给刘嘉,刘嘉打开瞄了一眼,挑了挑眉,还算得上满意。
“行,本公子也不是那等吃独食的人,既然你知道规矩,那边拿着行头去塘前小谢,自有人招待你。”林嘉下颚高扬,几天不见,当初那个还有几分羞涩的男子找不见当初的傲然,更多的是几分油光附了身的世俗,都是世俗中人,但是这一位几天前还念叨着师恩大义,现在却满是轻浮和飘然,显然是被人吹起来的。
“多谢林兄,林兄大恩在下没齿难忘,今日怎么也得请刘兄痛饮几杯。”黄衣男子大喜,客栈里人声嘈杂,满座尽是折扇在手,青丝秀儒的读书人。
夜朦胧,南城沉鱼湖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谢,湖中央静静的停泊着一支雅致简朴的船,小谢有些暗沉,亭子里只有一盏不算明亮的灯,灯上画的是一只飞云展翅的大鸟,灯光一闪一闪,看不清那只大鸟的来历,但是那空旷的视野和高飞的气势便羡煞了无数人。月色有些低沉,湖边的槐树枝芽轻轻的晃动,是不是慢慢飘落几片优雅的树叶,鸟儿都入睡了,虫儿也困了,不知从哪儿来的黑影上了湖边小谢,来人很是匆忙,警惕的看看了四周,随后拉了拉靠在槐树上不起眼的绳子,那盏灯上那意义深远的展翅高飞图就这样被人忽视了。
湖中央不大的船忽然动了,慢慢的靠近岸边,湖边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散尽家财,到处找关系,总算是没有白费。
“客从何处来?向往何处去?”
“在下慕名而来,向往云中一览芳华。”
船里边发出一个嘶哑的声音,听不出男女,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灰衣人,面纱蒙面,看不出男女,看不出老少,来人目光淡漠,瞧不见一丝感情的色彩,男子跟在灰衣人身后进了船,随后船慢慢的开向湖中央。
皇宫,御书房。
“放肆!简直是胆大包天!”庆隆帝怒气冲天的将手里的奏折仍在地上。
下方的人低着头胆战心惊的摸不着头脑,这个时候陛下将他们宣入宫,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只是不知道公主到底呈上了什么样的折子,柳相额间冷汗直出,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定然和几天之后的会试脱不了干系,微微抬头看了看旁边的一身凌厉的公主殿下,只是可惜司徒蔓野亦是一片冷然凌冽,丝毫没有注意到旁边的柳相。
“愣着干什么?都给朕捡起来看看,看看你们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庆隆帝深深喘了两口气,李全上前为庆隆帝拍了拍背,司徒蔓野眼中有些担忧,这些年庆隆帝的精力越发的不如从前了,后宫之中又出了好几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听说长得与她仙逝的母后有些相似,这绝非偶然,定是那些想要靠裙带关系或是心有不轨之人的计谋,偏偏她看得明白,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可是看到父皇寂寞悲伤的目光和身影,她却下不去手,父皇心中很明白,但是却依然留了她们在身边,算是对母后的思念吧。
“这……”几个大臣捡起地上的奏折脸色一白,柳相身子更是摇摇欲坠,绝望的闭上双眼,他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完。
“怎么?看不懂?”庆隆帝有些阴沉的问道,冷笑一声。
“臣等罪该万死。”柳相和王晋书两人立马匍匐在地,齐伟和司徒蔓野默默对视一眼,随后跟着跪下。
“父皇息怒。”
“陛下息怒。”
“柳相,王尚书,你们都给朕说说,这好好的考题是怎么泄漏出去的?”庆隆帝强压着怒火,看着底下的几人。
“臣、臣、不知。”柳相当真是憋屈至极,他要是知道这考题是怎么漏出去的,就不会有这事了。
“不知?好个不知,那你说,王尚书?”庆隆帝犀利的目光像尖刀般刮割在身上,两人大汗淋漓,心止不住的颤抖。
“臣、臣也不知。”王晋书无奈的闭上双眼,这事他千防万防也没有想到还是会泄漏出去,这件事分明就是冲着公主来的,还好公主发现及时,若是晚了,怕是要耽搁不少的人啊!
“一个不知,两个不知,朕养你们有什么用?”庆隆帝狠狠的看着两人,恨不得将两人拉出去刮了。
“父皇,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儿臣查过了,考题最开始是从相府传出来的,但是传出来的并不是全部的题,只是一部分,后来从礼部传出来完整的试卷,然后被送到了南城边上废弃的湖边,不少人前往南城买题,一百两一份,附上答案的五百两一份,如今当务之急是抓到这些贪官,查出幕后主使,然后惩罚了那些想要欺君罔上之徒才是,还有,请大学士另外起草一份试卷。”司徒蔓野不卑不亢地说道,柳相和王尚书连忙附和道,不过二人心中都有些心惊,原本以为公主只是偶然发现,如今看来,公主分明就是早有预谋啊!
“相府?哼,相府传出来的不全,礼部倒是补上了,可查清楚是谁泄漏了考题?”庆隆帝一张脸阴晴不定,看得柳相和王尚书瑟瑟发抖。
“回父皇,相府的题是一个丫头传出来的,这个人正是相府大小姐的贴身丫鬟浓云,这个人与一位才子苟合,但是这位才子显然才学不足以力压群雄,两人这才剑走偏锋,礼部的考题是从礼部左侍郎的大公子和右侍郎手中流出来的,左侍郎长子好赌成性,与右侍郎一拍即合,此二人皆罪该万死,请父皇定夺。”司徒蔓野冷冽的说道,她当然知道朝中那些人还有暗地里想看她倒霉的人很多,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这件事会这样顺利的过去,要不然怎么会举荐柳一棠当这个考官,以往都是齐伟,今年为什么要换,当然是因为知道这件事不会平。
“这些人当真是胆大包天,柳相好本事,府中一个丫鬟都有这等本事,那府中的其他人岂不是个个身怀绝技?”
“臣不敢,臣看管不严,让家中吓人犯下如此滔天大罪,实在是罪该万死,请陛下发落。”柳一棠无奈的闭上双眼,一个丫鬟哪有这等胆量,这件事一听就是他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做出来的妖,心中一阵寒战,还好,公主没有牵扯到柳青青的身上,若是公主一心想要置相府于死地,那么这次当真是插翅难逃,柳一棠额头紧贴着御书房的地板,浑身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若是柳青青在面前,他怕是会忍不住杀了她。
“哼,你当然该死,王尚书也很不错,被两个侍郎蒙蔽在鼓里,若不是公主早有警惕之心,你说这件事到了殿试之后,该怎么了?”柳一棠跪在地上不敢发抖,王晋书也不例外,心中暗骂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下属,当真是,该死!
“臣有罪!”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反正是公主查出来的,公主占据了上风,这件事分明就是预谋好了的,不知是谁在背后想要谋害公主,只是这出头鸟却成了他们,哎!
“陛下,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到了。”
“让他们滚进来!”庆隆帝没好气的说道,这个时候齐伟都避其锋芒,大概只有司徒蔓野在这个时候不改其色了。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刑部尚书秦钟和大理寺卿傅森表示心里忐忑。
“行了,朕万福不了,也金安不了,你们一个二个平日里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京城出了这等大事居然没一个眼尖的,柳相紧闭在家,柳府上下不得进出,捉拿柳青青及其婢女浓云,王尚书看管不牢,现令其将功赎罪,着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协助公主查明左右侍郎买题舞弊一案,所有买过考题之人统统下狱。”秦钟和傅森还没有搞清楚事情的原委,就被庆隆帝一阵命令吓得说不出话来,感情还真是大事啊,科举舞弊啊,抄家灭族的大事啊!
“陛下,公主年纪尚……”秦钟眼皮子一跳,庆隆帝手里的折子再一次无情的飞了出去。
“你倒是一把年纪,没见你将舞弊之人抓出来,一个二个就知道番嘴皮子,正事不做,就知道比谁年纪大,你嫌公主年幼,朕还嫌你老呢,若非公主明察秋毫,朕现在还被这一群胆大包天之徒蒙在鼓里!”庆隆帝目光如炬的盯着秦钟,秦钟冷汗直冒,主要是他才来,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是,臣等尊旨,定协助公主查明此案。”柳相苦笑不语,事到如今,只求公主手下留情了。
“蔓蔓,你拿着朕的令牌,若是这些人谁敢懈怠你,直接斩了便是,不必跟朕禀报。”庆隆帝拿着一块金牌递给司徒蔓野,底下的几位大臣只觉得好像一把大砍刀扬在了脖子上方,陛下这是要为公主立威啊!
这个时候怕是无人能够阻止陛下了,也无人能够阻止公主入朝了,这件事之后,公主才算是才朝中有了立足的资本,哎!
“是,儿臣尊旨。”司徒蔓野结果金牌,前方那坚毅的背影虽然有些薄弱,但是却像是拥有着无尽的力量,一身白衣并没有将这个已露锋芒的少女显得温婉几分,更多的是那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尊容,还有那白衣之下冷冽的气质,隐隐透露着王者的霸气。
京城突然动了起来,不少官兵冲进客栈抓人,在无数人还在梦中坐着金榜题名的美梦之时,醒来已经到了大理寺或是刑部,没办法,大牢装满了,京兆府都是装了大半。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捉拿我们,我们都是来参考的学子。”
“就是,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凭什么捉拿我们?”
“我们不服……”客栈里人人自危,不少人从房间里悄悄地探出个人头,看着底下的官兵捉人。
“闭嘴,有什么冤屈到了大理寺在说吧,带走!”官兵毫不客气的说道,一脚踢在一个书生身上,书生蜷缩在地上,瞬间被拷上了铁链,冰冷刺骨的感觉刺激了神经,原来他真的就要被捉拿进大理寺了,他的愿望还没有实现,他的一身才华,满腹经纶难道就要这样的埋没了?突然想起几天前跟着几个同乡一起前往南城的小船,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完了!
“甄兄,你说他们这是犯了何事?”孔辰瑞躲在甄佑熙的身后,有些好奇的问道,眼中却是没有其他学子的惊慌和还怕。
“我怎么知道?反正都是些自诩高傲之辈,别人吹捧几句就找不到北,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经天纬地之才呢。”甄佑熙冷冷一笑,朝中有人反对公主,所以此次科举定然不会风平浪静,果然,一个二个真当天上会掉馅饼呢,这些天那些才高不就得学子一个个聚众谈论些是什么,真当京城中没人知道?
“好吧。”孔辰瑞摸了摸鼻子,你说的都对。
除了最开始和赵谦在茶楼的一闹,这些天甄佑熙也好,孔辰瑞也好还是周扬也好,都安安分分的在客栈温习,倒是没怎么出去走动过,这京城虽繁华,但是也要有本事留下来才是,反倒是那些没什么真才实学的人一天天参加什么诗词大会、赏花会,甄佑熙就在心中暗嘲一声,一群傻子,这些花团锦簇的宴会那又殿试之后的琼林宴高端大气上档次?真是一群没见识,眼根子浅的庸才。
“那个事刘嘉吧,不是说他才华出众吗?怎么也被抓了?”
“中间那个赵谦才是,听说和海临甄佑熙不相上下的才子,是这一届学子中的佼佼者,还不是一样的被抓了。”几个胆大的读书人倚在窗子上看着下方那些被收押的读书人,不少都是京城中才名不小的才子,几人眼中带着些试探和幸灾乐祸。
“你说他们到底是犯上了什么事儿啊?这些人也算是在京城拼出才名的人,就这样没名没份的被抓了?”
“谁知道呢?反正没有殃及到你我,再说了,这些人上了考场那就是对手,这样少几个对手也好。”一人手里拿着一块绿豆糕慢悠悠的说道。
“陈兄说的有理,少些人也好,说不定我们还能进二甲前列呢!”
大街上百姓退在两旁,被抓的人大多是年轻的男子,也有几个中年人,一个个衣衫不整,或是穿着颜色不齐的中衣,显然是在美梦中被抓的。
起初还有人不甘心的叫冤,被官兵几拳落下之后一个个也老实了不少,想起这些天的事,送出去的银子,还有手里的试卷,一个个脸色苍白,面如死灰,他们都知道,他们这一生完了,十年寒窗苦读,只为这一朝成名,可是他们还没有等到成名之日便永远的失去了资格。
“大家快去看啊,城门口出告示了。”人群之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句,人们纷纷朝着城门口拥挤而去,这深夜算是醒了。
“礼部左右侍郎欺君罔上,涉嫌科举舞弊,已被收监,所有买过考题的学子统统下狱,牢狱一月,终生不得参加科举,其家族教子无方,十年内不得参加科举……”一个个年轻的读书人拥挤在告示前,旁边站着两个威风秉秉的将士。
“居然是科举舞弊……”
“还好陛下圣明,在科举之前将这些害群之马抓了出来,若是等到了科举之后……”众人一阵冷寂,若是等到了科举之后,遭殃的可就不是几个学子这么简单的是了,怕是这一届的学子谁都得遭殃啊!
“这些人简直是胆大包天,方才还同情他们参加不了科举,现在看来这些人就是罪有应得,还有没被他们牵连……”不少读书人一边庆幸一边心惊,要知道科举舞弊案只要是查出来的没有一个不是血流成河的,历史上受科举舞弊案祸害,导致一生凄惨的大才子不是没有,想想那些漂泊流离的大才子,不少人心中一阵安慰,只觉得自己当真就是天佑,躲过了这一劫。
司徒蔓野在大理寺审讯左右侍郎,左侍郎被长子一下口气的没提上来,在家里边气绝身亡了,遇上这等坑爹的儿子,也真是替左侍郎悲哀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