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顾依言陪着云墨一起去上绘画课。段老把云墨当做亲传弟子,时常给开小灶。
小云墨也争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步,段老每每看到,都会忍不住感叹一番,既骄傲又庆幸,临老了,还找到一个传人。
“明天有个画展,虽然对小云墨来说,不是适合他的级别,不过,去见识见识也好,你们去吗?”
顾依言去不去无所谓,反正她就是一个小书童。
云墨垂着眼眸,小脸绷得紧紧的,几瞬之后点头,“去。”
段老没抱希望会得到回应,毕竟这个小徒弟相处这么久,是一个字也没跟他说过,如今看来,不是他不乐意说,是自己没说到他心坎上啊,“哈哈哈……好,明天我去接你们,你们家在哪?”
“老师告诉我们画展在哪就好,陈叔叔会送我们过去的。”云墨想去,顾依言必须得陪着。
段老点头,“那行,待会我将地址给小陈,今天就到这吧,回去早点休息,画展九点开始,我们八点半之前就要到。”
“知道了,老师再见。”顾依言乖巧的拉紧云墨,挥手告别。
翌日一早,陈叔将两人送到越好的地方,段老已经等在那了,车刚停下,笑着迎了过来。
“时间刚刚好。”
陈叔不善言辞,只是礼貌性的点点头,说一句“段老早。”就没了下句。
段老呵呵一笑,算是和陈叔问了好,带着两人走了。
“那边人多,不太好停车,咱们就从这走过去,没多远,很快就能到。”路上,段老道,“你们俩吃早餐了吗?”
“吃了,张姨做的鸡蛋饼,可好吃了。”说到吃,顾依言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段老好笑,“一看你就是个小吃货,还是小云墨好啊。”
顾依言耸耸鼻子,“段老师偏心。”
段老眉毛一挑,呵呵笑道,“小丫头片子还学会怼人了,难道你不是个小吃货?小云墨画的画不好?”
顾依言一听,好像是这么回事,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一时间犯迷糊了。
姜还是老的辣啊……
远远的,看到围拢的人群,段老指着道,“看到了吗,就是那,马上就到了。”
准备快步过去,云墨却突然停住不动弹,紧紧盯看着眼前一扇紧闭的大门,紧绷的小脸闪过若有似无的伤痛。
顾依言顺着看过去,透过门缝能看到,里面的装修也是一间画廊,不过,似乎很久没开了。“怎么了阿墨?”
云墨不语,只是直直的看着被锁住的大门。
段老停下脚步,长长的叹息一声,“以前这里也是一间画廊,是一个特别有天赋的年轻画家开的,很不错,我以前经常来的,只是……走吧,我们过去,马上就要开始了。”
云墨垂下脑袋,一言不发的跟在段老身后。
顾依言下意识回头去看被锁住的大门,明亮的眼眸微微闪烁,又迅速收回视线。
段老在绘画界很有名气,见他到了,陆陆续续都围了过来,一连串的问好。
这时候的段老显得有些高深,笑着点头算是回应,并未停下说些什么,带着两个小人脚步不停往里走。
对于两个小人的猜测,众人的心思也活络开了,这就是段老的一对龙凤胎孙子?看着不像是龙凤胎啊。
“段老来了,快快里面请。”长得圆润的中年男人有些秃顶,秃得发亮的头顶加上圆脸,跟汤圆似得。见到段老和其他人一样,带有恭敬。
段老点头,“你家先生的画展办得不错,这些画许多都是新画的吧?”
中年男人笑着应是,“段老慧眼,我家先生最近灵感颇丰,新出了好几幅画,一直说让段老抽个时间,好好帮着点评一番,今天总算是盼来了。”
恭维什么的,段老不置可否,“别给我戴什么高帽子,行了,我自己去找你家先生,这俩孩子我就不带过去了,听两老头子谈话没意思,你带着四处看看,我待会就出来。”段老绝对不会承认,是怕自己好不容易找着的苗子被人截胡。
中年男人不疑有他,“段老放心,我会照看好两个孩子的。”
顾依言和云墨都不乐意去听什么老人家之间的谈话,留下看画自然是乐意的。不过顾依言比半吊子还半吊子,一点也看不懂这些画。云墨看得认真,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懂,反正从他紧绷的小脸上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中年男人见云墨的样子有趣,本想揉揉他的脑袋,被果断躲开,顾依言咧嘴一笑,“叔叔,阿墨不太喜欢被人碰,你别生气。”
段老带来的孩子,中年男人哪敢生气,也不自讨没趣的去碰了,“没事,我就是看他看得认真,挺有趣的,他能看懂吗?”
顾依言认真严肃的点头,“当然,阿墨最聪明了。”
中年男人但笑不语,没多久,有人来喊,中年男人嘱咐两人别乱跑,便离开了。
没了总在一旁干扰的人,云墨看得舒心多了,顾依言百无聊奈,牵着云墨左顾右盼,见周遭许多人,三五成群的围着一幅画,低声讨论,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老爷,那是……”
浑身散发温和气息的老人摆手,示意说话人闭嘴,“我们走吧。”
“不去相认吗?小少爷他……”
老人不愿意听,快步走了出去,似乎很怕被发现,直到坐上车,老人才透过玻璃望向人群中,瘦小的身影,看着他专注的神情,简直跟他爸爸一个莫子刻出来的一样。
他其实是怕的,怕小人恨他,“回去吧。”无力的声音,透着苍老。
中年男人或许跟老人在一起久了,也沾染上不少温和的气息,“老爷,少爷那么善良孝顺,他从未恨过你,我相信,小少爷跟他父亲一样,他现在正是需要疼爱的时候,你何必钻牛角尖呢?”
云中鹤,云逸扬的父亲,也是云墨的爷爷,身为书香世家的当家人,拥有所有读书人的通病——古板。
一心想让云家最出色的子孙,他的儿子云逸扬,找一个同是书香世家的小姐成婚,没想到云逸扬却一心想娶一个满身铜臭的经商女子,当年因为这事,云中鹤扬言不认这个儿子。
云逸扬知道父亲嘴硬心软,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时不时也会带着妻儿回家,最后一次回家是在出事前,云逸扬同样带着妻儿去,只是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闹得比以往都僵,连向来笑脸迎人的云逸扬都冷了脸,一声不吭的带着妻儿离开。
当时愤怒中的云中鹤还大喊,出了这个门,就永远也不要再踏进来。
如果可以,他想用自己的命,换回这句话,他的儿子,当真再也不会踏进家门了。
云中鹤揉揉酸涩的眼角,“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