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沁欢宫外初遇
“咱们这样走了真的好吗,饭还没送去呢,那个傻子怎么说都是公主……”
“有什么不好的,你也说了是个傻子。咱们天凤国国主一向英明神武威名在外,偏生得了一个像她那样天生痴傻的女儿,而且一点灵力都没有,实在是太丢脸了。以前还有庄妃娘娘护着她,三年前现在庄妃娘娘死了,宫里一个过问她的人都没人,就连国主都没有派人来看她,咱们还用得着关心她吗?可别招了主子们的晦气!”
“也是,反正她痴痴傻傻的也不知道认人,话都说不好,这宫里有谁还关心她呢?”
“那还不快走,听小李子说王公公这次带回来的胭脂可是从宫外的一品楼里买的呢,去的晚了可就没有了。”
“啊!那咱们快走!可别让那群小蹄子都选完了。”
……
五天后。
一具没有呼吸丝毫看不出来生还迹象的尸体,半掩在破旧的宫门后面,因为掉漆看不见最初颜色的宫门原本就摇摇欲坠,秋风吹过,卷起地上泛黄的枫叶盖在她身上,老旧的宫门发出狭长而尖锐的声音,“吱呀”着撞到了那具尸体上。
“悉悉索索。”
是枫叶被人甩开的声音。
那具尸体竟然就在此时有了动静!一双沾满了泥土却又纤细无比的手指动了几动,无比僵硬的胳膊从地上抬起,动作迟缓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
“嘶……”
腹部如火烧一般灼痛深入脑海,感觉就像前胸后背两面柔软的薄膜都贴在了一起,耳边似乎有人在嘲笑,还有人在哭泣,脑子如同一团乱麻,偏偏还晕的厉害。
叶灵伸展着两根细长的手指按压在太阳穴上,皱起的眉头如同一汪春水荡起了涟漪,一双清澈而充满寒气的眼眸抬起打量四周,荒芜的房子,裂开的灰蒙蒙的墙壁,野草有半人高,屋檐高高翘起很像盛唐时期的建筑。
她撑在地上坐起来,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就这么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做起来都让她气喘不已。
“这是哪里?”叶灵扶着门站起来,自小就开始的国家特工训练让她十分冷静,寒澈的眸子扫向四周,最后收回视线落在头发上沾的枯叶上。
手指抚上去,清脆的“咔擦”一声,叶子碎成了小片零碎随风而去。
从枯叶判断和地上浅浅的压痕判断,这具身体应该躺在这里超过四天到五天。叶灵抚眉,头还是痛得厉害,一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腹部,胃部灼热滚烫,喉咙里有反酸,应该是太饿了导致胃部自己供足胃酸上涌,也就是说,这具身体的原身是活活饿死的,或者说“被”活活饿死。
前者是自己的原因,后者则是有人故意为之。
回想起脑子里不时闪过的破碎片段,叶灵很快就分析出了原因。
想必是那两个宫女贪玩自己跑了出去,忘记将当天的饭食送过来。
一个痴傻公主平时不会主动跑出院子,即便受了欺负也不会说话。宫女平常一两个月才来打扫一次,每天只送一顿饭食。
这一次,很显然宫女忘记的时间太久,导致原身灵夜公主想出去找东西却因为身体太弱加上不认识路倒在了宫门旁。
周围的草木还有露珠,地上的泥土呈深色,说明刚下过一场雨,也就是这场雨,让原身在没有吃的情况下坚持了五天。
五天后原身死亡,而叶灵的灵魂因为不明原因覆在了她的身体内。
脚步缓慢而坚定的跨过门槛,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找到吃的。
一阵香味若有若无的飘来,若是旁人绝对闻不出来,可惜叶灵自小训练感官灵敏,她深嗅一口气,“烤田鸡么。”
闻着香味找过去,远处的宫宇红墙绿瓦流光溢彩,鳞次栉比,一眼望去端的是雄伟壮观金碧辉煌,金色的日光洒在反着五光十色的琉璃瓦片上愈发熠熠生辉,与叶灵这一方天地形成了反差鲜明的对比。
这一方人烟稀少,高高的屋宇挡住日光显得格外灰暗,脚下的大理石似乎久经岁月沉淀,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直戳心底。
沁欢宫。终于到了香味的源地,叶灵毫不犹豫的推开占满蜘蛛丝半掩着的宫门,属于古旧的宫门特有的“吱呀”声响起,惊动了正在烤田鸡的男子。
男子在背光处望过来,一双犀利的直逼人心的眼眸如同淬了霜的利剑,直直的盯着叶灵,眼底闪过一丝异光。
然而叶灵并不在意男子极具震慑力的眼神,她近乎痴迷的望着那架在火堆上的田鸡,金灿灿的颜色上油光满满,并不油腻反而让人看上去胃口大开。
田鸡很显然到了该食用的时候,滋滋发出令人沸腾的声响,一滴热油顺着饱满的肉的纹路慢慢淌下,最后落到了火焰中“滋”一声爆出一个小火花,简直让此时的叶灵心醉不已。
下意识的生理反应让叶灵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就在手即将落在插着田鸡的木棍上时,被一双冰凉的手推开。
那动作很轻,但却让叶灵感觉到了一丝杀意。
叶灵这才注意到旁边坐着的男子,他坐在一块蓝灰色的石头上,一只腿微微弯着,另一只脚随意的摊开,很悠闲的姿势,尤其是由他做出来,别有一种慵懒尊贵的气质。
只不过他通身气势格外冰冷,看向叶灵时眼神像万年不化的天山残雪。
男子的五官极为出彩,可以说是叶灵近二十年来见过最好看却也最强势的人,他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有一种冰冷桀骜,令人望而生畏的戾气,就连每根眉毛的角度,漆黑如墨玉的瞳孔都无声的彰显着“此人极难解决”的气势。
此时他如同被削的只剩利刃的薄唇轻启:“我只说一次,滚。”
男子的眼眸幽深而平静,平静中还带着一抹冷漠,如同深山老林中的两潭湖水,幽幽的,叫谁也看不清底下有什么,偏偏那清冷至极的眼神有着洞察人心的锐利。
撞进这样一双下意识就会让你躲避的眼睛里,叶灵眼底同样暗光浮动,似清风拂月般冷淡,语气跟冷漠的眼神一样,没有一丝波动,她轻眯了眼看他:“若我就不呢?”
这是李超然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不,稀奇而可笑。
然而他的表情依旧冷漠的像是一匹孤狼,可当一只带着劲风的手掌袭来,他的瞳孔微缩,表情终于有了波动,眼神微睁,那是狼看见有趣的猎物时才会露出来的杀戮之光。
第一招,叶灵原地侧身,手掌侧翻如一柄开壳的刀剑狠狠砍过去,因为速度太快甚至带起了“簌簌”的风声。
动手不动口一向是叶灵行事的准则,她很懒,尤其是在说话方面。训练时教官也强调,有实力的身手远比一张会说话的嘴巴重要。经年累月,叶灵执行任务时果断狠厉,逐渐形成了现在的性格,而教官给她的评价是冷漠、果决。
李超然皱眉,发现他低估了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女人,抬手格挡手臂外翻想要抓向叶灵的脖子,可惜叶灵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轻飘飘的躲了过去。
意料之外的感觉让李超然心情愈发不耐,他站起身子掌力发作,动作霎时凌厉起来。高了叶灵近两个头的身高优势如同一座小山,阴影笼罩这叶灵,仿佛要将叶灵困在这座山丘之下。
第二招,叶灵凌空侧身,李超然的手掌贴着后背刺过去,掌风无声无息的刺穿了远处的宫门,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第三招,叶灵猛虎抬头,眼神愈发冷静,看似轻缓实则沉重的避开李超然的每一个杀招。
眼前这个男子极为棘手,招招皆展示着无比的强大与杀招,若是叶灵自己的身体,她有信心打败对方,可惜这具身体并不足以支撑如此迅猛的动作,很快的,原本灵巧的身子显露出了疲态与无奈。
李超然眼角冷漠的上挑,入鬓的长眉舒展开来,一掌飞出,却避开了叶灵的重要部位,只用掌风击中她肩头。
叶灵倒在地上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迹衬的她的脸色愈发苍白,然而这些并不能掩埋她卓然的相貌,如同一张惊艳绝伦的水墨画,每一笔都是鬼斧神工,浓墨重彩的让人无法忘记。
未施粉黛依然国色天姿,清澈的眸子如同天山雪水,干净冷冽。
此刻她望着李超然,虽然半坐在地上,可是那沉静的眼神仿佛她才是胜利的一方。叶灵擦掉嘴角的血迹,扬着下巴:“我输了。”
我输了,随便你怎样。
见叶灵如此豁达,李超然眼神微暗,原本痴傻的公主的突然武功卓绝招招狠厉,一颦一动间透出一股沉静内敛,自信大气,简直判若两人,这让李超然很是好奇。
李超然一手负于身后,俯视叶灵:“你输了,这个给你。”
叶灵眼神因为刺眼的阳光轻眯,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心生疑惑,出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地,究竟是何种身份才能做到。
过了这么久,火堆都已经快熄灭,叶灵抓起田鸡咬了一大口,仍然被烫的呼呼喘气,不过她神情却极为满足,虽然有些焦了,里面的肉质却依然鲜美,外焦里酥别具风味。
胃里总算有了饱腹感,叶灵舒服的摊开手臂做伸展运动,摇晃着站起来将火堆熄灭,原路返回。
仰头看看太阳的方位,叶灵所处的位置是在西面,远处宫宇呈环形蔓延,忽高忽低,叶灵细细打量,一副素描房屋架构出现在脑海中,这座皇宫建造时应该是按照某种阵法建筑的,最大作用的聚天地之灵气。
庆祥宫里,两道身影正四处走动,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
馨儿有些着急,脸上神色微微慌乱:“信儿,这可怎么办,公主找不到了,这要是让她跑出去让人知道我们……我们没有……可怎么是好。”
信儿也十分着急,不过见到馨儿那副要哭的样子,心里暗骂她没出息,冷哼一声强自镇定。
“哭什么!这么大点儿事也值得你这样?不就是几天没来送饭吗,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那可是个傻子,路也不认识,她能跑到哪里去?庆祥宫周围都是冷宫,她又没力气,一定就在这周围,快找!”
馨儿心里害怕:“信儿,我还是有些怕,万一她真的跑出去了呢,她认识太后,不会是跑去太后宫里了吧?”
信儿怒极反笑,嗤道:“馨儿,我看你是傻了吧,太后娘娘的圣宁宫在东面,要走过去谈何容易?何况到处还有宫女太监走动,侍卫巡逻,别啰嗦了,快找,去外面找找。”
馨儿嗫嚅着,有些话不敢说出来,万一,万一她饿死了呢?
信儿怒目圆睁,眼神威压,馨儿连忙转身跑出去找人,刚一出来就看见了叶灵,脸上一喜,大喊道:“信儿信儿回来了,她回来了。”
叶灵才一踏进破败的宫殿,一道粉红色身影就扑了上来,还不停的冲身后招手。
叶灵警惕的打量来人,二人俱穿着宫装输双环髻,粉色衣服的脸上有些雀斑,看向叶灵的眼神除了高兴还有很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绿色衣服从里面走出来,眼睛细长显得很刻薄,表情由惊讶转为愤怒,最后脚步声极重的走过来,习惯性的伸手就兴趣拧叶灵的耳朵。
“你去哪儿了?你知道你让我们找了很久吗!你这个死傻子,还真以为自己是公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成?我告诉你,今天一定要好好儿教训教训你你才知道长记性!”
叶灵皱眉,侧身避开信儿的手,冷眼看着她,看来原身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痕就是源于此人。
“哟,你还敢躲了?你竟然敢躲,岂有此理!”信儿张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置信的看着叶灵,见她神情冷漠,并不像之前痴傻般的面无表情,一双形状精致的眼睛里宛若幽深的潭水般幽静平淡,竟然还散发出了一丝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