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墨和秋纹也没有潜水。
因这水边有一条现成的小船,确实叫人意外。到底是有人不经意遗落还是刻意送来的?不过,不管是谁,此人就是个好人。
溪墨会划船。
他嘱咐秋纹上船。
船儿虽笑,但是有舱。秋纹坐在舱中,东风吹来,正好驶船。
看着小船从水面疾驰而过,秋纹悬着的心方落下了。“在蟠龙寺时,我也带过去一些书。咱们这样,就好似冬夜王子遒行船造访朋友,一日千里。”
“你也知道他。”
“如果不知道?真正这人的父亲更加有名呢。”
秋纹的书虽读得不多,但记忆力好,所有看过的一概铭记于心。
溪墨一边摇橹,一边和秋纹微笑。
东风吹在水面上,吹起微微的涟漪,一点儿也不冷。
到了天边鱼肚白,日头就快从云层辺跳跃出来的时候,溪墨和秋纹已经离开了岫山地带。“燕山到底在哪儿?”
“待下了船,走陆路,我在一个驿站备着马。大概半日也就到了。”
秋纹的心里已经充满了克制不住的期待。
早上的空气新鲜。
溪墨和秋纹虽然一夜未睡,但精气神极好。
只是,二人的肚子却是饿了。
溪墨没备干粮。
“到底要寻些吃的。”
“你看那边……”秋纹眼睛尖,上了岸后,发现路边有一块荒废的田地。地里张着碧绿碧绿的叶子,她知道那是什么,“这是萝卜。”
“哦,看来只能吃萝卜了。”
秋纹就上前拔了一下,一点也不费力,就拔出两只红色的大萝卜。
溪墨拿去洗干净了,咬上一口,真的又甜又脆。可是,单吃萝卜还是不能够饱腹的,还得有别的干粮。说白了,萝卜不算粮食,只是水果。
溪墨捉了几条鱼。
二人就地生了火,烤了几条鱼。
秋纹就叹:“这要在蟠龙寺,我这样的行径得被净心骂死。”
“这里并不是寺院。”
“我知道。但我到底受过佛门的熏陶,如此将好好的鱼儿杀了,还是心生罪孽,心里不安。”
溪墨就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秋纹就又笑:“到底这鱼肉闻着也香。”
“多行一些好事也可弥补,不必太过不安。”
秋纹就在这里等待。
溪墨吃完了烤鱼,已先去驿站将马儿牵来。
秋纹等了一会,心里已经幻想着在燕山的日子了。她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分明还是女子装扮。一路匆忙了。没有去找几件男子的衣衫。
那么,就先将头发盘成一个男子的发髻形状。正当秋纹将满头乌发解散开时,前方突然走来一个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一身黑色戎装,看着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她的手里,牵着一只似狗似熊的宠物,秋纹不识那叫什么。
男子在秋纹身边停了下来。
他被秋纹的一头黑发吸引住了。
这真是一个好看的姑娘。柔美的身躯,白皙的皮肤,标致的脸庞,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健康灵秀的美。
男子忽然想认识她。
这里是一个荒地,杳无人烟。这姑娘一定是路过而非是这里的住户。
各位看官,你道此人是谁?
他就是溪墨口中的宁北王。宁北王一人来此,是为了勘查地形。他手里牵着的,是一只西域产的棕色大獒。大獒极通人性。见主人停下脚步,便也蹲在那里,不往前走了。
宁北王也想在这里歇歇脚儿。
“这位姑娘,不知家中可有清茶?再下路过此地,腹中口渴,想与姑娘讨一杯茶喝。”
宁北王是故意这样说的,为的就是套近乎。
秋纹有点惊愕。她再次打量了一眼宁北王,竟觉得他的身材长相和大爷差不离。只是,他们的气质迥然不同。
此人的眉宇之间,总透着几分捉摸不定的阴郁之气。当然,从整体看,一眼还是能看出其不凡。
秋纹就上前礼貌回道:“我也只是路过,并无什么茶。”
“原是这样。”
宁北王颔首,可目光依旧盯在秋纹的脸上。
这让秋纹很不好意思。毕竟,男女有别。她指着附近的河流:“那水不脏,也是可以喝的。那地上还张着萝卜,萝卜也是可以吃的。”
“哦,还有萝卜。”
但令秋纹惊异的是,此人竟然不会将萝卜*出来。又或者说,他并不知晓萝卜是长在地里的,由泥土覆盖着的,还以为是站在叶子中间。果然,他开口了:“姑娘,萝卜不是红的,就是白的,再有还有紫的。可这地里长得都是叶子,并不曾有一个萝卜。”
他语气认真,态度也诚恳。
秋纹真想笑,但她忍住了。
看来此人一定出身高门大户,不识乡间萝卜。
“你用力拔一下,它就出来了。”
“真是这样?”宁北王还不信。
“我不会骗你,你自己试一下。”
秋纹想:如果他还是笨拙地拔不出来,那只能自己代劳了。
宁北王的生活却是优渥。虽然一直在外,领兵或操练,也胸怀大志,也有谋略。但因身世之故,从小却是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他非但不识萝卜,也分辨不出韭菜和麦子的区别。
不,现在他已经知道,还是经了溪墨的提醒。韭菜和青麦的外表的确相像,但还是能一眼区别。
宁北王小时候吃鸡蛋,都是随身侍从亲手剥好了,盛在**里恭敬地送过来。他还是长到五岁,见了鸡笼里的鸡,才知道鸡蛋怎么来的。
不过,宁北王还是顺利地拔出了萝卜。他欣喜一笑:“好大的萝卜,一定好滋味。”说完他就要吃起来。
秋纹忙阻止:“要洗一下,你没看见上面沾有泥土么?”
她心里纳罕:这人与生活上,竟是半个傻子。若离了人伺候,一定难以周全。
那宁北王一听,也觉羞赧。
待他洗完了萝卜,吃完了,就又问秋纹,到底她从哪儿来的,听这口音,隐隐似是江城的人。“姑娘,这里荒僻,您是一人前来?还是有同行跟随的人?”
“自然是有同行的。”
秋纹也看出来了,此人虽然陌生,但给人感觉并非什么坏人、恶人。就算单独面对,秋纹也并不感到害怕。
“这便就好。这里虽然荒僻,但保不定还有什么歹人在暗。”
这话,宁北王知道是多余的。目前在他掌控范围内的土地,已一点点地扩大。哪处有骚乱,哪处已经安定,宁北王的心里只如明镜。
这里虽荒僻,但很安全。
他可以笃定:就算这姑娘一人在这里呆上一天一夜,不,哪怕就是一月,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他很清楚,自己是有民心的。
这其中,史溪墨的功劳最大。
如果无他,自己朝着既定目标是否有所迟缓?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他目前的疆域这般大。
宁北王当然会善待功臣。
不不,现在还谈不上什么臣子君上。毕竟,昏君还在朝堂,就算水流已不平静,可河水还在流淌,还在前行。还得等待时机。等民心尽失,百姓怨声载道,自己便就起事。
起事,对他来说也是光明正大。
毕竟,他也是先帝之弟,是先帝之幼弟。年龄比昏君也小了二十载。先帝之子,都已被昏君屠*干净,自己是争夺皇位的最正统人选。
昏君不堪人住主,他何以不能上位?
秋纹信以为真了。经历了岫山那些事儿,她还是有点恐惧。
宁北王就安慰:“就算有什么,也不要紧,到底有我在。”他指着手里牵着的大獒,又道,“仅我这只狗,就够让人害怕的。”
很奇怪,秋纹并不怕狗。
这只大獒在别人眼中可怖,可在她眼中,只是一个类似熊一样的憨态可掬的玩具。这真的很奇怪。
但秋纹就是不怕。
更妙的是,这只大獒一见秋纹,便乖乖地趴在地上,一副被驯服的乖巧模样。秋纹就对着大獒笑了一笑,不管怎么说,在这荒僻之地,有人闲聊几句也是好的。
也就在这时,溪墨骑着马赶来了。
他骑的,是西域购来的汗血宝马。
马高大,健壮,肥美。一声长嘶,声音浑厚,震人反馈。
溪墨寻到秋纹,下了马。
“秋纹,现在可以走了,天色正好,快马加鞭,很快就能到的。”
溪墨看着秋纹,眉梢眼角间全是洋溢的浓情蜜意。
那宁北王也听出了溪墨的声音,微微仰着头。溪墨也微微吃惊,他也看见了宁北王,遂下马行礼:“原来王爷在这里。”
宁北王赶紧挥手说不用。
“每回你都如此谦虚,实则真的不用。你该知我这个人的性格,不好那些虚的。”宁北王是注意这样说的。
他已然瞧出来了,溪墨和这姑娘是一起的。
不管怎么说,史溪墨是他的下属,跟着他打天下。他嘴上如此说,但心里对溪墨的恭敬十分受用。
“王爷,到底该有的礼数还是必须的。”
溪墨并非狂妄之人。
“嗯。”
“王爷,这位是……”溪墨看着秋纹,思虑该如何介绍,因他已经在宁北王的眼里看到了探询之意,“这位便是我的未婚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