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被这般的李淳给吓的惊奇不已,只缓缓起身指着皇帝李淳:“淳儿……你这是在胡说些什么?你……你是在威逼自己的母后么?”
平素里,太后刘氏与皇帝李淳虽是母子之间关系微妙并不像是普通情深的母子一般,然而却也总归会是有着一丝温情在的。且不论太后刘氏如何,李淳总归是真心孝顺敬服无有违逆,哪怕是关乎清漪这个女子之事,李淳也总归是要先可着太后为先。
而如今李淳竟然为了这个女人,与自己这个母亲吵架,一丁儿点做儿子的恭顺敬服也无。
太后越想便越觉着恼怒,借着这股恼怒却是将心中的慌张无措给慢慢平息了来,她缓缓坐下,对着李淳道:“皇帝在说些什么?哀家可不清楚了!只是皇帝,你虽然因着张女小产而伤心,可这般气冲冲地闯进你母后的寝宫,却是为何?难道要教天下众人说咱们国朝当今皇帝不孝母亲么?”
李淳面上怒火更盛:“母后,儿臣已然在控制自己的心气了!难道此次去的,不是母后您的孙子么?”
太后面色一抖,旋即便是转变为了一副无所畏惧事不关己的样子:“你这是做什么?这件事情,与哀家有何关系?哀家可什么都不知道。”
“母后若是什么都不知道,那方才又为何如此慌张?”
“哀家身为皇孙祖母,龙胎去了哀家伤心一时间慌张也是有的,皇帝是伤心过头,也开始咄咄逼人了么?”
太后怒目圆睁,直指着皇帝:“皇帝这般,可真是不孝,竟然因为嫔妃来威逼哀家一个老婆子!哀家已然说了此事与哀家无关,皇帝为何如此?”
李淳心中怒火如此之下根本无法平息,更加顾不得孝顺规矩:“母后说的可是真的?那清漪又为何会小产?”
太后拿起桌子上的扇子,竟是一副十分悠闲的样子:“自然是张女卑贱,不堪有怀龙胎之喜。龙胎高贵,哪里是什么人想要怀便能怀的呢?列祖列宗不让张女以死谢罪都算是天佑了!如何能怪旁人?”
“母后请慎言!”李淳突地高声,倒是教太后一颤。
李淳从手中取出一个青玉雕莲花纹的小瓶子,重重地放在太后面前的案几上,对着太后是粗声粗气地追问着:“那儿臣倒是还想问问母后,可知道这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太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哀家怎么会知道?皇帝莫不是……”
太后话语还未有说完,“嘭”的一声,李淳便生生地将那瓶子的玉塞给狠狠拔了出来,只见着那玉瓶里面盛着丹粉色的液体,却是带着腥甜气息的淡粉色脂膏,并有着微微酸腐的气息。
太后忙地用大袖掩住口鼻,皱着眉头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如此腥臭?”
李淳面色凝重,如同秋日里挂上了厚重的霜华的松柏一般,阴黑着面色,对着太后刘氏道:“母后难道不知么?”
一边的陈老老看去,面上登时便是惊悸的神色,道:“这,莫不是马血?”
李淳对着陈老老是极其尊重的,对着陈老老点点头,恭敬道:“老老年长有见识,这的确是马血。”
太后看着那玉瓶子的马血,忙地向后一仰,面上更是恐惧嫌弃:“皇帝把这肮脏之物拿到你母亲的殿阁是要做什么?”
李淳面不改色,尽是威仪闭现:“母后到如今还不懂么?您说您与此事无关,您又说是清漪自己德行不佳又保不住龙胎,那么儿臣倒是想问问母后,这马血倒是怎么回事?”
太后想了想,面色却不似方才那般镇定,慌慌张张的:“皇帝这是什么话?哀家怎么知道?你身为皇帝竟然在你母亲的宫室咆哮?”
李淳微微低下头,面上冷冷笑着:“母后既然说不知,那儿臣就来告诉母后。”
他本是跪在太后刘氏面前的,此刻已然缓缓起身,在太后案几之前来回缓缓踱步:“只要不是痴傻蠢笨之人,自然知道寻常只马的血都是红色的罢。”
“那是自然。”太后随口道。
“母后,儿臣命人将那失控发疯伤了龙胎的马给杀了!”
太后一惊,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那……那是自然,伤了龙胎与嫔妃的孽畜,自然要死。”
李淳点点头,对着太后恭敬施礼,“母后自然是明事理的。只是这马……”李淳顿了一顿,“儿臣当时心中好奇,宫中御马平素都是训练有速的,为何偏生的在回宫这一日却突然发疯惊了朕的昭仪呢?难不成真像是随行侍卫所说,一切都是意外么?可这意外也忒巧了些罢。”
太后目光一闪,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李淳紧紧盯着太后看了一眼,复继续道:“母后,您猜怎么着?朕直到派人把那马的尸体拿回才知道,那马的尸身,竟险些被人给换了!”
太后面上笑容逐渐凝固,讪讪地道:“是吗?这平白无故,换马的尸体做什么?”
李淳的语气开始变的狠辣起来:“事到如今母后还不像说实话么?这马是中了“西花散”之毒。”
李淳看着太后的面上一点一点的消失直到完全变成害怕的神色,他心中只觉着痛心万分:“西花散,是西域东寒之部进献的一种特制毒药,只有宫中独有,外人,是绝计弄不来这些的。再者,西花散无色无味,添在食物草料里却是能够增加食物本身的香气,吃过之后过了一天才会发作,发作之时就如发疯一般癫狂,再过十二个时辰便会七窍流血而死。母后是看重这点才要给马下药的罢!”
“皇帝在说些什么?哀家怎么不知道?”太后犹自在狡辩。
“母后!”李淳再也没有忍耐的气性,他一双眼睛狠狠注视着太后,鹰顾狼视使得太后身后冷汗频出,“母后,儿臣没有什么奈性了!若是寻常下了那西花散,自然是天衣无缝什么都查不出来,可是儿臣当初担忧,曾将清漪马车上的马给换成了白部进贡的御马,那御马向来稳妥不会无故发狂。只有一点,那马若是吃了西花散,等死去之后过了十二个时辰血液便会粉红之色。”
“母后,事到如今,您还不想承认么?”
“哀家承认什么?便是西花散也证明不了与哀家有关!”
“宫中贡品珍稀毒药都要记载,母后这里本来应当是有三两西花散的,儿臣请母后现在拿出来,母后能交出来么?”
“你这是在威逼你的母亲?”
“儿臣没有逼迫母亲。逼迫您的,是母亲您自己!”
太后一愣,好似在那一瞬间,她才发觉出来自己眼前的这个儿子的变化。曾经那个极为孝顺依赖母亲的孩子,竟是不知道什么时侯已经开始变的这般强硬不容说清。
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太后终究是受不住李淳这般神情,高声喝道。
李淳冷冷看着太后,却是心中隐隐一痛,连带着身体都不觉轻轻颤了一下。那本是因着这几日他为着清漪连日来都睡不好觉过度劳累所致,他自然不会对外表露,更加是不会在太后面前表露,他强定了定心神,便重重地直挺挺地跪下。
“请母后,册封清漪为禧嫔。”
“什么?”太后一愣,旋即大怒道:“皇帝可是疯了?要晋封这低贱的女人为从二品的嫔?皇帝可是不要宫中的法度规矩了?国朝立国二百多年,什么时侯也能有平民封嫔?”
“清漪并不低贱,她是朕的女人!”皇帝李淳对着太后冷冷道,显然,是要抗争到底。
“哀家不准!皇帝不要痴心妄想了!难道你要教这百年皇室蒙羞么?”
李淳看着太后,目光瞥向殿阁之中旁的环境,最终停留在殿阁一个角落里的用做陈设的剑架。他迅速起身,以飞速抽开了那剑。
“皇帝……”太后吓的瘫倒在地上,指着皇帝李淳:“皇帝,你要杀你的母亲么?”
“母后错了!”李淳冷冷地看着太后,眼中分明有着野狼一般的凶狠之气,却是手腕一转,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那剑刃极其尖利,只与肌肤相碰触那刻便是划开皮肉成了细微的小缝,旋即则有点点点血液流出,将衣领缓缓浸染。
“儿臣自然不敢对母后怎样,可儿臣却敢自己了结自己。母后您仔细想想,若是儿臣今日死在慈安宫中,您这个太后之位,还能不能保得住?”
太后一脸惊诧,再也支撑不住,伏在地上,几乎是匍匐前进,想要阻止李淳。
“母后若是再过来,儿臣就此挥剑去见父皇!”
“儿臣倒是好奇,母后心中到底是出一口气重要,还是您的儿子重要?”
空气在那一刻好似凝滞,一切都多出了一般似乎只有战场上才有的紧张的硝烟般的气息,好似只要谁先说话便会输的一败涂地一样。
李淳目光坚定,眼底分明有绝望的光亮,他便一直举着那宝剑,任凭剑刃一点点隔开他白嫩的脖颈上的白玉一般的肌肤。
血液一点点渗出,将他袍子的圆领染成一种恐怖的颜色,教人看着都深深觉着恐惧无比。
“好,哀家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