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朝臣们面面相觑，更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是对着李淳凄惶道：“陛下恕罪。”
左相李铣亦曾因此发怒：“你们便这这般没有出息么？陛下养你们不是让你们什么事情都不做的。我早就说过，让你们摆出点政绩来，可你们呢？”
“臣等倒是想要办事，只是大人，咱们哪里敢违逆陛下啊！”
“是啊！从前关西那些臣子，不就是因为经常反驳陛下的言语便被废黜了么？”
“是啊！若是咱们有了与陛下政见不和的情况，岂不是也要与关西一样的下场？”
“是啊！大人，咱们还是谨慎些的好。”
李铣也只得叹息，却是心中忐忑。
到了清漪这里，李铣便是又受到了清漪的一顿责备。
“大人谨慎是好，只是这也未免太过谨慎了些。陛下需要的是有本事的臣子，陛下不是昏君，不需要那些只知道一味阿谀奉承的臣子。”
“只是……臣等……实在是怕……”
“怕什么？”
“当初关西……”
“关西那时事事毫不为陛下国情考量便阻止陛下，说到底他们是为了自己关西的权势。只要关中为陛下为国家考虑，陛下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更加器重关中，这些，大人还请想清楚。”
李铣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只是在清漪眼中，只怕不会有什么改变。
清漪这才恍然间觉着，所谓的关西与关中，其实也没有什么两样，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势富贵罢了。
或许唯一的区别，便是关西胆子大些而关中胆子小些罢了。
“陛下，关中也是谨慎，且许多事情您自己做的决定是正确的，他们自然没什么可说的。”清漪也只能在闲暇时候如此劝慰李淳。
李淳叹着气：“我都知道，只是他们也总该出些力才是，若全都是按着从前的惯例或者是只听我的，那这朝政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知道的，只是他们也曾经是在关西手底下讨生活惯了的，如今便是谨慎些，也是有的。”
“只是这也忒谨慎了些。”
“陛下，先别想他们了，你斥责了他们，他们自然会心中有数的。”
“但愿罢。”李淳想着，双手却是不自觉地抓住了清漪的手：“这些日子，你实在是辛苦了。”
“哪里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清漪含着笑道：“身为皇后，这些诋毁与风浪，自然经受的起的。”
李淳转过身去，便是紧紧抱住清漪。
“过些日子，咱们去长春行宫歇歇罢，那里安静些，咱们少带些人。”
“那朝政怎么办？还有后宫的事情。”
“傻子，朝政便挪到行宫也是一样的，至于后宫的事情，便交给淑妃与映妃两个人管着，孩子也给她们带。”
清漪有些不解：“怎么突然要去行宫？这都要秋天了。”
“你最近心情不大好，咱们去个只有咱们两个人的地方。只不过……可能得等到秋猎完了再去，不过你放心，今年秋猎没有多久的。”
“好。”
其实说起来，自己根本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皇后。说实话，自己心里十分讨厌皇后的有些职责，便是比如明明那些女人是要来与自己争抢丈夫的，可是自己还是要尽心尽力去照顾笑脸以对，若是有所冷脸，便是皇后嫉妒了。
自己心中所想的，只是能够与李淳只两个人相守，没有旁人，没有糟心的事情。
只是自己知道，李淳的身份，便是注定不可能了。
更者，自己不能仅仅因为自己的想法便去夺走李淳心中的雄心壮志。
李淳是个帝王之才，该有更大的作为才是。
自己只是想要或成一个鸳鸯的样子，而李淳，却注定会是天上的雄鹰，是天际的龙。
既然自己不能将李淳变成鸳鸯，便只能将自己变成雄鹰或是与龙相匹配的凤凰。
“好。”心中漾起了淡淡的甜意，大抵这便是糟糕的生活中唯一一点能够心安的事情了罢。
很快便是又到了宪武十一年的秋猎。
昌兰围场中，便又是惯常不变的白卓老王爷与珠兰小公主守在那里，只是一年不见，白卓老王爷竟好似是老了好几岁似的，平常最是矫健爽朗的一个人，如今却是看着面上平白多了许多沧桑一般。
“听说白部这一年发生了些内乱，老王爷疲于应对，更是心中伤心，这才苍老了不少。”李淳对着清漪如此解释道。
而守在白卓老王爷身边的珠兰公主，亦是面上多了许多稳重的神情。
一年不见，珠兰公主便是增添了娇俏少妇的气蕴。往日里的天真的少女的影子，如今却是好似已然飘走了许久似的。
只是珠兰见到清漪时还会热情第上前与清漪打招呼，对着清漪甜甜的笑。却是再不相往日那般教人看着开心了。
珠兰心里，也是不高兴的。
原来所有人都不过是这个光景。竟是谁也没有比谁要好过似的。
白部与国朝素来是百年交好，所以每年的秋猎都是两国之间的友好交流，其间又有许多边境的事情便是在李淳与老王爷的笑谈之中便是轻易给解决了。今年自然不例外，只是无论是老王也不与李淳都是心事满怀的样子，倒不像是从前那般玩耍取乐便将一应的事情给轻松解决。
这次的秋猎，倒更像是边境事宜的洽谈。
甚至珠兰公主，都没了好气色。
白部老王爷本是有五子一女，单珠兰公主是王爷老来得女，故此异常疼爱外，其余五子皆是早早便生下来了的。其中大王子与三王子皆是先天早夭，五王子先天双腿残疾，这对于以武力治国的白部是大忌，因此王世子之位便是在二王子与四王子之间流传，白卓老王爷这些年也在暗中考量二位王子，只想着观察谁更有资格登上将来的寨桑之位。
其中二王子天生的一身神力，骑射武力样样俱佳，四王子儒雅风度，虽是武力比二王子差些却胜在喜好读书，读了许多国朝与从前汉人的治国策略。因此这兄弟二人自然也算是各有各的好，白卓老王爷喜欢这兄弟是一样的，倒也在这兄弟二人之间徘徊不定了。只等着再观望些时日才好。
偏生的这二王子是侧妃所出，故此对着自己的出身有所自卑，而白部却素来以武治国，他这样倒是心中暗自起了盘算谋划之心，更是瞧不起喜欢钻研诗书的四王子了起来。
更者在外部新部的挑唆下，二王子便是越发大胆了，只想着发动兵变除去四王子再逼老王爷下了册封世子的书令。
而二王子部下的人杀进四王子帐中的时候，只是月黑风高看不清到底是谁，而珠兰公主的驸马曲桑为了保护四王子便以身代殉受死。
最后二王子被剿灭，大骂白卓老王爷偏心便自杀而死。而此次仅仅剩下的四王子，却也因此受到惊吓又怀着对珠兰公主驸马的愧疚之心，倒是身子越发病痛了。
“陛下关心我们白部，却是不知道内情，我们也实在不好意思说什么再来打搅陛下与姐姐。”珠兰公主故作轻松道。
只是越是这样轻松的神情，清漪便越是心中替珠兰公主感到悲伤惋惜。
听说珠兰公主自成亲之后便与自己的夫君琴瑟和谐，那是连国朝都为之人人称赞的佳话，如今却是几年不到，便是失去了佳偶良人，那该是多大的悲伤。
“姐姐不用劝我，曲桑去了，也算是解脱，这王室里的，要多肮脏有多肮脏，他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该和王室沾上什么边。说起来，都是我害了他。”
清漪本来想要出言说什么什么，话到嘴边却是觉着说些什么都是多余的。
“家里四哥哥身子弱了起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就怕有心之人利用我白部空乱加以挑乱，那我真真是不知道该要怎生是好了。”珠兰公主与清漪走在围场上，却是恍然间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对了姐姐，允王殿下呢？”
“王爷来报，说是王府里王妃有些灾病之类的，便留在王府中照顾王妃。”
珠兰听清漪说罢，面上却是十足羡慕的神色，更是感叹道：“真是羡慕，也只有允王殿下与杭王妃娘娘，才是一直顺顺利利的罢。”珠兰牵起清漪的手：“姐姐，你这些日子我听说也不好过罢。你还来安慰我，自己心里都不好受。”
“有什么好受不好受呢？我既然是当了皇后，便该有一个皇后的样子。若不是这皇后的躯壳撑着，只怕我也就早坚持不住了罢。”
“姐姐好歹还有陛在身边，只是我……曲桑，再也回不来了。”
世事弄人，清漪心中倒更是酸楚。
从前最是天真烂漫满脸笑容的小公主，如今却是浑然变了个样子。
“不过……旁人都等着看我笑话，我自己却不能认输。”珠兰公主眼底有泪光浮现：“我还有我的孩子，我和曲桑的孩子。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也要好好的。”
珠兰挽着清漪的手：“姐姐，你也是，别管日子多难，只要心底里还有一点念想，便当坚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