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涟水是为了我自己好，可是我却是实在不能接受，我甚至不敢面对涟水。”
“娘娘……涟水，还在外殿跪着。”秋娘犹豫道。
清漪本能地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奴婢让她出去？”
清漪点了点头，“以后，叫她方才人罢。”
只是觉着脑子里是一团乱麻般的所在，又好似踊跃出了眼前便是能够将白云蓝天遮蔽的乌云漫天一般。
一切都是那么的令人错绪与迷乱，更是平生地生出了危险的味道。
山雨欲来啊。
原来当了皇后，真是不能顺心到底。
原来自己费尽心思当上皇后，换来的却只是日渐一日的危险与糟心。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清漪开始在心底里同情理解了从前的废后盛萱起来，她做皇后之时，后宫的体面尊贵自是一点也不差，许多大事典仪都是有条不紊，足够彰显皇室的威仪。
不得不承认，抛开个人成见，她在这些方面是一个皇后。
自己不得不承认，在气度方面，盛萱是要超过自己的。
只是无论是谁当皇后，总有对自己议论纷纷秉持观察的眼光的臣民，有对自己后位虎视眈眈的嫔妃，有对皇后之德行不甚满意的长辈。
看起来是无上的荣华富贵，万人之巅上却是万人都感受不到的辛酸悲凉。
年少之时不知道那句“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现下，是完全懂了。
如今，摆在自己面前的，是如何平息那些传言，是如何面对以后的涟水，是如何与李淳相处。
本来以为自己当上了皇后，便是与民间的夫妻无差，便是能够名正言顺地站在李淳身边相拥抱相守，便能够做从前身为嫔妃不能做的事情。
而真正当了皇后，才发现一切都好似调换了个个一般。嫔妃能撒娇痴缠，能与皇帝踏春，到了皇后这里，竟成为了奢侈。
至于涟水，她明明是为了自己，可是自己只要一想到从今以后涟水便成为了李淳的嫔妃自己心里便不痛快。
只是不痛快归不痛快，日子却是要照旧过的。纵使是自己现下不想见到涟水，到了明日太阳升起，自己该见的，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的。
只是被旁人算计的感觉，真是憋闷。
从未想过，那对父女竟会顽强至此，便是被废位夺权也能将手伸进宫里，连着许久闭门不理事的祺康太妃都能惊动。
到了第二日，太阳刚刚升起，远远不到嫔妃给中宫请安的时辰，宫中嫔妃便都一齐像是约好了似的聚在了清漪的坤明宫花园中。
“众位娘子怎的来的这样早？现下还没有到正点呢！”秋娘带着疲倦且意外的神情看着一众嫔妃，只是惊奇不已。
慧容与嬿嬿本是想要来早些安慰清漪，却是碰巧遇到了那些以平贵人洛氏为首的来看热闹的嫔妃，平贵人更是忍不住拿着帕子掩面笑道：“真巧了，难道淑妃娘娘与映妃娘娘也是来看笑话的么？”
嬿嬿气不过，本来想上前去理论一番，却是被慧容给拦住，此刻正巧秋娘从内殿里出来，这才没有发作。
“臣妾们是来看看娘娘，想来娘娘心事重重，臣妾们也好排解一二呢！”平贵人含着一股子看热闹的笑意对着秋娘笑道。
秋娘心中腾地便是起了一股火来，更是顾不得许多上前便是给了平贵人一个巴掌，平贵人当即大惊，更是吵嚷不止：“你这是做什么？你敢打嫔妃？”
谁知秋娘却更是高声：“这时辰皇后娘娘还在歇息，平娘子这般吵嚷，奴婢是替皇后娘娘教训您给您个警醒，别不知时辰的在这里瞎猫子鬼叫。”
“你说什么？”平贵人自然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她扬起手便想要打回去。
秋娘却是抬起手来便接住了平贵人的手：“平娘子别错了主意，清晨在皇后娘娘殿前咆哮，可不是嫔妃该有之举。”
“你！”平贵人忍不住大喊：“你这贱婢，也配与我这般！”
“怎么便不配了？若是再咆哮，奴婢的手可就不是像现在这般老实了。”秋娘亦是强硬，慧容一抖，心中却是隐约想起了从前的孝仁敬皇后妕樱的侍女伊雯来。
时光往复，这些人竟是成了轮回一般的存在。
“皇后娘娘尚在歇息，却是吩咐了不能怠慢淑妃娘娘与映妃娘娘，二位娘娘还请去内殿里歇息片刻罢。”秋娘看着慧容与嬿嬿，面上却是挂着笑意了来，那分明便是区别对待的意思了。
慧容与嬿嬿答应着便进去了内殿，只留下脸颊肿起的平贵人与一众小嫔妃面面相对，或是不解或是惊恐。
很快，这些人的目光便被缓缓而来的涟水给吸引了过去。
平贵人好似很快便忘记了自己面上还在肿胀这样一个事实，当即便是含着嘲讽似的笑意道：“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新晋封的方才人呢！”她招着手：“快来！快来！”
涟水还是有些怯生生的，只是轻轻地走了过去，平贵人面上含着笑意，只是对在场的其余嫔妃笑道：“瞧瞧，果然这当了嫔妃就是不一样，这比着从前，要华贵许多呢！”
平贵人身后的柏美人倒是个安静胆子小的，只是忙地扯着平贵人：“好姐姐，可别说了，咱们本来是应该等着给皇后娘娘请安的。”
其实内殿里的清漪根本不是没有睡醒，相反，清漪这一日都是辗转反侧，根本没有怎么好好睡过。
嬿嬿颇为担忧地道：“这些事情内情我们也不知道，只是你再怎么样，也该保重好你自己的身子才是。你若是倒了，外头那些人只怕是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清漪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幸好她殿中有一宫女善于化妆，可以将憔悴的面容给遮住，她一壁梳妆一壁听着外头平贵人讥讽嘲笑的声音，只是叹息着：“你听，外头又不安静了。”
嬿嬿不屑道：“一群跳梁小丑罢了，你别理她们就是了。”
待到梳洗完毕，众嫔妃便是一如既往的请安。
只是今日的请安自然是有些不一样，比如新晋封的涟水便要向清漪这个皇后行跪拜大礼。
只是从前的主仆变成了姐妹，自然是无比尴尬的事情。
便是连着嬿嬿这般不拘小节的人，都觉着深深的尴尬。
“臣妾依兰苑才人方氏，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涟水端着最为端正的礼节，对着清漪恭敬跪拜道。
平贵人几人自然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含着笑意看这样一对昔日的主仆如今以别样的身份关系相见，更是险些没忍住便笑出了声来。
“皇后娘娘真是贤德呢！”平贵人丝毫不记得自己挨打这件事情，面上的笑意越发分明：“这从前这件传闻说出来的时候臣妾还不相信，陛下是一心喜欢娘娘的，怎么可能会宠幸旁的女子？莫不是，那人是皇后娘娘么？”
一边的柏美人是胆小，见到平贵人这般只是觉着不妥：“瞧平姐姐这话说的，皇后娘娘是贤德之人。你就别在这里开玩笑了。”
“我哪里开顽笑？”平贵人笑意不减：“后来我又想着，皇后娘娘端庄贤淑，怎么可能会是不顾规矩出去玩耍取乐的人呢？只是我又听说，那女子什么自称年近三十，瞧着又像是二十几的人。臣妾正纳闷是谁呢。原来啊，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呢！”
平贵人“吱吱”笑着，“果真是陛下极其喜欢皇后娘娘的，连着皇后娘娘阁中的人都格外不同，直接收房了呢！”
清漪冷冷地看着平贵人，心中更是满满的厌恶，只是她就心中明白了身为一个皇后是不能喜怒形于色，因此只是含着阴沉的笑意：“是吗？若是平贵人因此觉着本宫得到了陛下优待的话，那本宫待会子便和陛下说说，要陛下给你的贴身侍女直接册封贵人可好？”
一番话说的平贵人是花枝乱颤：“这……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哪里能有皇后娘娘这样的福气呢？”她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贴身侍女阿宝道：“这不过是个粗鄙浅薄的，是不配侍奉陛下的。”
“若是不配，你就闭上你的嘴罢。”清漪冷冷道：“能不能侍奉陛下，难道是看侍奉过谁人么？那是有本事得到陛下的宠爱，你若是酸，便滚回你自己的宫里去酸！没的在这里乱嚼什么舌头？陛下破例给你一宫主位，不是让你在这里胡乱瞎说的。”
平贵人素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当即便是转移了话题，对着涟水变死笑道：“方才人还真是知规矩守礼呢！不愧是从前侍奉过皇后娘娘的人，便是当了嫔妃也不忘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是嫔妾的本分。”涟水低着头淡淡道。
“那自然是本分了。”平贵人含着挑衅似的笑意：“只是方才人你第一次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本来应当是早早就来等着侍奉皇后娘娘起身的？怎的竟是比我们这些姐妹来的还要晚？莫不是，觉着你自己如今当了嫔妃，便能与皇后娘娘平起平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