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哗然,更是在殿中议论纷纷,一时间倒是成为了闲话似茶楼的现场。
“都闭嘴!”清漪与李淳出言维持着秩序,清漪更是示意小福继续说,“你说,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小福颤颤地磕了个头,“奴婢……奴婢……是跟随柏娘子贴身侍奉的内监,那日……奴婢跟随娘子出门回宫,路过千鲤池,我们家娘子只说是觉着天气微凉,便要奴婢回宫去取件小袄来,等到奴婢……等到奴婢……取完了那小袄来,只见……”小福不安地看了一眼画影,又看了一眼柏美人,“只见……我们家娘子正在……正在将静宜贵嫔娘娘的头死死给按入了水中,静宜贵嫔死死挣扎着……却是……”
殿中更是四散里大惊,都齐刷刷地将目光聚集在小福与柏美人身上,只见小福轻声道:“却是当场薨逝了。”
“你胡说!”柏美人当即起身照着小福便是踢了过去,“你这贱婢!是谁给你的胆子平白无故污蔑我。”说罢,她竟是如同情绪失控一般照着小福便打。
“放肆!”李淳当头一喝,瞬间便是将柏美人给震慑住了。
“陛下……”如同花含朝露,柏美人便是一如往常胆小的样子对着李淳轻轻抽泣着:“陛下……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哪里做过这样的事情啊,您还不知道臣妾么,臣妾便是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臣妾哪里敢啊,这分明……分明是有人诬陷啊!”
李淳饱含厌恶地看着柏美人,更是疑云丛生。
而清漪也是深深怔住了,这小福所说的,分明与之前招认的,不一样啊!
“这……小福,你可确定你说的是真的?若是有半句假话,陛下与本宫,都绕不了你。”
小福猛地一抬头,目光接触到清漪的那一瞬间便是登时有了心虚的神色,他随后便将头给低了下去,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道:“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绝无编造。”
李淳死死地盯着小福看,许久未有出声,目中好似有刀子凛然射出,能够将给生生剜死一般,“你可想好了。”
小福自然不敢去看李淳的目光,语气却是依旧坚定:“奴婢,不敢撒谎。”
“好。”
清漪瞬间便在心底里整理好了思绪,“那既然是如此,只是……”清漪缓缓转着眼睛看着一边的画影,“那怎么着,那日不是说崔婕妤撞见了静宜贵嫔自尽么?又是柏美人说撞见的崔婕妤你救了静宜贵嫔,那究竟是谁是谁非呢?”
画影突然被说,便是慌忙站起跪下,一副柔弱之极的样子:“陛下,皇后娘娘,臣妾……臣妾……”
李淳冷冷地看着画影,便是一点面子都不想给画影,语气更是冷冰冰的,教人不寒而栗,“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不然你这刚刚小产的身子,能不能经受的住,朕也难保。”
画影一愣,一双眼睛瞬间便催生出一种似是小白兔般娇弱无辜的气息,好似她只是这宫中一朵洁净一尘不染的白莲花,“陛下恕罪,臣妾实在不知道啊!”她略略往后退了几步,面上更是尽显无助,“臣妾不知道,臣妾没看见,臣妾什么都没看见。”
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语。
这般样子,便是梨园里最会唱戏的艺人只怕也难以比拟。
清漪只是觉着恶心,却是不免顺着往下追问,总归如今局势已然不在掌控之中,便也只能强撑起精神来。
“你是想等着朕求你说话么?”李淳更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了,恨不得冲上前去给画影几脚才肯解恨。
“陛下!”画影双目泪珠不绝如洪水倾泄,连着清漪看在眼中都甚至不由得怀疑她会哭到脱水,心底里倒是隐隐有些担忧。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会哭之人,浑然便是如同会喷水的海鱼一般。
“陛下……”许是装的,也许是真的因着过度哭泣而丧失体力,画影说话都是不完整的,“陛下……静宜贵嫔娘娘,确实不是……自尽,而是……被柏美人所害啊!”
柏美人当即便反驳道:“你胡说,不是我,不是我。”
“这倒是奇怪了,到底是谁?”嬿嬿坐在下首,只是拿着打量的神色看着底下的几人:“陛下,这件事情颇有蹊跷,还请彻查。”
另外一边的小沈氏若湄已然握紧了拳头等了许久,她本来便心中因着自己姐姐的死而憋了一肚子的气,到了此刻便是再也忍不住,一个大步便是冲上前去照着画影与柏美人便是一顿胡乱打,“贱婢!我姐姐定然是折损在你们二人手上。”
众人忙地上前拦住小沈氏,小沈氏被阻拦后便是跪下:“陛下,还请陛下彻查此事,给我姐姐一个交代。”
其实伤心委屈到深处,还真是不一定会流眼泪,便比如此刻的小沈氏,她目光之中只是隐隐泛着泪光,却是忍住没有掉落,一双坚毅含刺的目光只是冷冷地看着皇帝李淳,里头却是又夹杂着那么一丝丝的希望来。
那才是真正发自心底里的伤心,甚至清漪都不忍多看几眼,因为从她的眼神之中,才能真正感受到来自骨肉血亲的悲伤。
愤怒、委屈、伤心,小沈氏的神情极其复杂,其实并不能用一种准确的词语去形容,只是有一点,是真正真情实意的。
李淳安抚了小沈氏,便又是开始逼问画影。
画影终归是是要说实话的,那些所谓都不娇弱与胆怯也不过是丑恶本质吓一点子美丽的外皮罢了:“陛下,那日臣妾回宫经过千鲤池,离着老远便见到静宜贵嫔在池边观鱼,臣妾本想上前去打个招呼,谁知却是见到柏美人似是疯了一般冲了出来便将静宜贵嫔推入水中。”
她抬头看着清漪:“便如皇后娘娘所说,静宜贵嫔娘娘是会水的。柏美人显然是忘了,所以静宜贵嫔落水后尚且能游出来,谁知柏美人竟是死死地按住静宜贵嫔的头,不让静宜贵嫔出来。静宜贵嫔本来就因着意外反应不过来,且怀着身孕的人身子自然是沉重,自然力气不济。静宜贵嫔在水中扑腾了没有多久,便渐渐没了呼吸。”
画影一边说一边哭,“臣妾当时实在是害怕极了,却是无意之中弄出了声音,柏美人见到臣妾躲在一旁,便将臣妾给揪了出来,臣妾素来身子不好,哪里能违抗的过柏美人?”
“既是你看到了,又为何不说?”小沈氏按耐不住质问道。
“柏美人当时凶神恶煞的样子,谁敢说啊?当时柏美人揪着臣妾不肯松手,更是想要将臣妾也给灭口,臣妾害怕之极,只能求饶,并答应柏美人替她……保密。”
画影狠狠磕了个头,“陛下,臣妾也是没有办法啊,臣妾若是不答应,臣妾便只有死,臣妾死不要紧,只是臣妾腹中还有孩子啊!为了这腹中的孩子,臣妾也不敢死啊!”
这已然不知道是今日她第几次哭了,总之这个女人惯用的伎俩便是掉眼泪装柔弱。
纵使心中厌恶,却也没有办法。
“你胡说……我没有……”柏美人急急反驳道:“我……我不是……明明是……”
却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剩下的殿中那个被带上来的内监小康这时才缓缓说话,对着众人道:“陛下,皇后娘娘,崔婕妤娘子说的不假啊!奴婢本是千鲤池侍奉的,那日正好是奴婢当值,谁知奴婢那日刚准备干活便见到了这样一切,就如……崔娘子所说,是……柏美人杀死了静宜贵嫔,还想着杀死崔婕妤。还是崔婕妤苦苦求饶,柏美人才肯放过崔娘子。”
“放过?”李淳怀疑着道。
“是……”小康应答着:“那日柏美人似是发狂了一般,威胁崔娘子,说是只有崔娘子能够出面说是崔娘子自己看见了静宜贵嫔落水,才算是能够证明崔婕妤不会将此事说出去。更者……柏美人还威胁崔婕妤,要拿崔氏的家人做筹码。”
慧容皱眉道:“崔婕妤不是清河崔氏的旁支么?倒也算是有些名气的,哪怕后来没落成了贱民,倒也是出名的。”
画影抽泣道:“淑妃娘娘说的不假,臣妾家确实是清河崔氏的旁支,只是臣妾父母一脉,便是旁支的旁支了。臣妾一家更是贫穷潦倒,什么都算不得的。柏美人却是出身关中贵族,家中好歹也是有些人脉手段的,若是想要害臣妾的家人,臣妾……也不敢不从啊!”
“我没有……我没有……”柏美人摇着头,便是膝行上前:“陛下,臣妾没有。我不敢的。”
“陛下……”嬿嬿缓缓拿着帕子轻轻掩住嘴道:“柏美人平素里,可是极其胆小怯懦的,便是连门都不经常出。这……会不会是有些误会。”
“映妃娘娘,还能有什么误会?这两个小先生都再指认柏美人了,更何况还是柏美人贴身内监,如何会说假话啊?臣妾……臣妾又无依无靠的,更是不敢造假了。若不是因着臣妾那次受了惊吓,臣妾又如何会使得苦命的孩儿受了这点子委屈便丧命了啊?”
说罢,便是继续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