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武三年正月二十,主薨。”——《歆书·皇子女卷》
朝臣们的声音如同山呼一般迅速的席卷于整个平京城之中 ,连带着清漪都有所听闻,便是不觉叹息:“果然有家世的人就是不一样,陛下也不得不相让几分呢!只是贵妃也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些。三位公主都还小,如何能够劳动?”
杭妃亦是叹息:“妾身虽然没有做过母亲,只是看着旁人也是知道做母亲的不易,贵妃娘娘,实在些过了些。实在是容贵嫔娘娘稳妥些。且妾身听说,大行皇后娘娘临终之前可是将二位嫡公主托付给了禧嫔娘娘的。按道理便是不将二位公主给容贵嫔娘娘,也当给禧嫔娘娘啊。”
只是清漪人已然在宫外,能否成功回宫都是问题,更何况是抚养大行皇后妕樱所产下的两位公主。
杭妃十分忧愁地叹息道:“可怜了三公主,本就身子不适,小小一个人儿,没了母亲便要受这般的罪。”
“只是陛下慈父亲之心,怕是要难受了。”清漪想着。李淳这个人,尽管对着那些嫔妃无甚情分,但总归不是凉薄之人,事事总是能够尽一个丈夫应该的本分。至于后来有了几位公主,便更加是一位慈父了。且不说无论是妕樱还是容贵嫔都是受宠之人,便是不受宠不被李淳所喜之人怀孕,李淳只怕也会为之开快,更是会尽心。
李淳常说:“她们是我的孩子,无论如何我总该是要做一称职的父亲才是。”
如今,李淳心中也是难受的罢。
朝堂之上要求皇帝李淳下旨将三位公主挪去齐贵妃的咸阳宫的呼声仍旧未有停止,再者又伴随了要求李淳惩治容贵嫔世薇不敬贵妃的声音,此番种种,十分教皇帝李淳头疼不已。
然而朝堂之上的给李淳施压的呼声越发高涨,更是将此事提到了有关于国俗礼教的高度之上。朝臣们越发要求皇帝李淳严惩不敬贵妃的容贵嫔世薇,后宫之中太皇太后不怎么管理事情,太后却是威逼不止了起来。
更有甚者,宫外玄贞门开始聚集了一众儒生朝臣跪谏。
玄贞门外跪谏若是处置不当,便是要载入史册的大事。
李淳无奈之下爱,也只得这般答应了下来,命将三位公主送入咸阳宫交由贵妃齐氏抚养。
饶是如此,关西朝臣们仍就是不满足,更是一再要求皇帝李淳去处置容贵嫔世薇。
李淳大怒:“尔等可是要处置朕?朕怎的会养了你们这群不敬陛下的朝臣?”
朝臣却只道:“礼法正则国家命,臣等遵受孔孟之道,不敢违逆半分。”
无奈之下,李淳也只得罚了容贵嫔世薇三个月的月俸。
朝臣们饶是不满足,李淳却是怒不可遏:“尔等有功夫,不如关心平京城之中天花疫病。”
这般朝臣们才渐渐止息了要求惩治容贵嫔的声音。
索性容贵嫔家世颇丰,自然不用在意这些月俸,李氏乃是名门,家世经年累月下来不说是富可敌国也是几代人都享用不尽的富贵。
只是对于一个母亲来讲,剥夺抚养孩子的权力,才最是残忍的惩罚。
容贵嫔世薇哭闹不止,平素里最是高傲自得的人如今也是全然没有了骄傲尊贵,整日里几乎是以泪洗面,痴痴地看着咸阳宫的方向。
李淳于心不忍,更是时时来未央宫探望。
世薇伏在李淳怀中,更是伤心不已:“陛下,臣妾的婉眉从来未有离开过臣妾。贵妃根本没有当过一个母亲,如何能够照顾好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子才一岁啊!贵妃也不至于和孩子过不去啊!臣妾知道贵妃看不上臣妾,便是有什么冲着臣妾来就是啊!为何连幼孩都不放过?”
李淳伤心之余,却也说不得什么,更是一日三次去咸阳宫看望几个公主,再又把几位公主的近况给容贵嫔世薇诉说。
容贵嫔听罢,仍是不放心,在李淳面前只是一副孤单柔弱的无助样子,然而等到李淳走后,她的眼中则是开始泛起了仇恨的目光!
“咸阳宫,本宫不会放过的!”世薇望着咸阳宫的方向,发出了狠话。
“看来,是要让张氏回宫牵制这个贵妃了啊!”
只是未等容贵嫔想出来什么计谋,则又是发生了一件大事,让她无暇分身。
就在三位公主搬到了咸阳宫的第三天,二公主与三公主不约而同地开始了高热头疼之状。婴孩哭声,便是在咸阳宫中不绝于耳。
渐渐地,二位公主竟是昏迷,再然后,二位公主身上则起了满身的红色疹子。
经由太医确诊,是天花无疑。
不足两岁的幼童得了天花,必死。
很快地,噩耗便传来,三公主昭欣还未有来得及赐命便在宪武三正月二十薨逝而去。这离她被确诊为天花疫病,不足十日。
这个被大行皇后用就生命保护拼死生下的孩子,还未有来得及体验这世界的美好快撒手而去,她在史册上留下的,也不过是浅浅的一笔。
奢华隆重的葬礼不足以表达皇帝李淳的痛心,更无法表达出大行皇后妕樱在李淳心目之中的重要地位。
只是再如何心痛,昭欣公主也回不来了,很快,便去地下与她的母后相见了。
在宫外的清漪听此,眼泪越发流淌个不止,更是在心中深深恨上了齐贵妃盛萱。
“姐姐,姐姐,你拼死生下的公主,便这般被害死了啊!”
如何能不心痛,她更是不由得想起了从前妕樱的种种好处来。
只是再好,也回不来了。
可是连着一丝血脉的延续也不能留下,才是严重。
容贵嫔本就因着二位公主染病极其悲伤,更是在听闻三公主薨逝之后禁受不住打击骤然晕厥。
待到容贵嫔醒来之时,眼中泪水如同流淌不止的溪水河流,便说是以泪洗面也不为过。
她照顾三公主也算是日久,便也生出了真感情来,她照顾三公主日久,又兼三公主先天虚弱,便更是生出了怜惜之意,几乎是对待三公主比自己的二公主还要好。
如今骤然崩逝,自然伤心。
更者,她的二公主福顺亦是危在旦夕。
来不及过多悲伤,她便开始衣不解带地守在福顺公主婉眉身边。
只是即便是日夜不离的照顾,也依旧来不及挽留福顺公主婉眉的性命。
宪武二年二月初一,皇二女福顺公主李婉眉薨。
宫城之中本来便因着大行皇后的丧事而陷入一种沉寂悲伤氛围,更是因此连着宪武三年的正月新年都未曾好过,如今则又是随着两位公主的薨逝而越发显的寂寥悲伤。
整座宫城,都笼罩在阴云之下,显得格外肃穆,让人近乎窒息。
容贵嫔更是连日哭闹不止,泪水更是将她的力气理智一并带走,越发使得她伤神,几日来只是双目放空地呆呆坐在未央宫中。
口中也不过是一句话,“婉眉,婉眉。”
身为母亲,说是心碎都不为过。
好不容易等到容贵嫔清醒,她竟是也不顾及身子的不适跪在李淳的乾元宫前,求皇帝李淳严惩贵妃齐氏照顾不周之罪。
“若非贵妃执意要挪动三位公主换宫,福顺与昭欣怎会染病薨歿?贵妃娘娘虽为继后人选,但凡事也当以皇子皇女为先。三位公主身子娇贵如何能轻易挪动?若不是挪宫受了风寒怎会染病?这般急功近利想要摆名声立威仪如何能做国母做嫡母?大行皇后拼死生下的孩子,便这般被贵妃耽误,岂有道理?”
很快地,以内阁首辅李耀为首的关中朝臣们亦是齐齐开始向皇帝李淳上书,要求李淳严惩贵妃齐氏照顾皇女不周之罪。
关中虽势弱,然而总归在朝中不至于无人,更者此事确实是贵妃齐盛萱之错,便是谁也说不得什么。
左相齐维纵使为自己的女儿齐贵妃盛萱谋不平,也是找不到名分。
也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却出乎意料,容贵嫔世薇却是对皇帝李淳说了一番话,才算是平息了这般乱象。
李淳几乎是怀疑自己了听错了,“你说什么?”
“请陛下迎接禧嫔回宫。”容贵嫔面色却是异常平静坚毅,丝毫没有旁的样子。
“陛下不是一直想让禧嫔回宫么?只是苦于关西朝臣们不肯松口罢,如今不就是最好的时机么?关西朝臣们为了保住齐贵妃的后位,只得答允。所以还请陛下迎禧嫔回宫,以抚养大公主。”
李淳更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越发不敢相信了起来。
“臣妾没疯,臣妾更没有忘记是谁害死了臣妾的孩子……”容贵嫔极力想要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然而眼中泪珠却是有越发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随着伤心的泪珠流下让她几乎抖动如筛糠一般,更是跌倒在地上:“臣妾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李淳抱起容贵嫔,满面的心疼 ,更是随着她一齐伤心:“朕知道,你放心,朕会为你讨一个公道,会废了那贱人的!”
容贵嫔却是摇着头,眼中闪过的凄凉让人更加心疼不已:“不成的陛下,关西之势重,岂是一朝一夕能变?只要左相不出错,您就不能废了齐氏。哪怕这次事关皇女,充其量也就是照顾不周,不能废的。若是废了便是您为君不德了!”
“与其废了她不顺当,还不如做您想做的事情,接禧嫔回宫。”
“臣妾相信,以禧嫔的手段,足够让贵妃日后的后位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