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允王薨
朱钰2020-01-19 10:213,306

  李淳从未想过,那样危险的气息竟是会有以今日这般的方式临近的时候,他看着眼前浑然变了个模样的王利,心中却是生出了万般的恐惧。

  “陛下还不懂臣究竟是什么意思么?”向来持重老成的大将军王利如今陡然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他看着李淳,眼中含着微微的笑意,更像是在挑战帝王的权威一般。

  “国丈,你这是在威胁朕?”

  王利摇一摇头:“臣怎敢威胁陛下?只是这些事情事关皇室体面规矩,臣只能教陛下知道,更是请陛下好生想想。”王利打量着李淳:“臣可是为了陛下好的,若是此事传将出去,陛下当如何自处?允王又当如何自处?皇室又当如何自处?”

  好似一记惊天劈雷一般,李淳只是觉着心中慌张不安至极,更加是觉着好似掉入无尽深渊一般,“国丈,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陛下,这事情如今宫里宫外都传遍了,您若是不信,大可去查问。您定然会知道,到底是您敬爱的堂叔清白,还是事实就是摆在那里。”

  李淳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狠狠地盯着王利去看,眼中则更是愤恨难以隐藏。

  额头上的青筋足够能说明一切。

  “臣也无法,只是想劝劝陛下想想清楚。”王利含着必胜似的神情,连着笑意都好似在挑衅一般:“陛下,不知道这允王殿下与禧妃娘娘,究竟谁轻谁重呢?”说罢,王利便含着满意的笑意离开了。

  心中更是心乱如麻,完全不知自己究竟该要如何做才成。

  从未有过这样的忐忑慌张,根本就是坐立不安。人虽在宫城之中,心却是早就飘到了允王府中,偏生的这般的消息是最限制自由的行为,李淳越想越是觉着难受,却是无可奈何。

  他只能暗中派人去查问,并嘱咐了万万不能让人发现。

  那个存在于记忆中的男子,那个从小便与自己相熟悉的男子,可是自己如今最不想失去的人之一。只是他明白,朝中朝臣们的意思,是想要借着李杭来制衡清漪。

  只要自己想保住李杭,便只有放弃册封清漪为贵妃。而放弃册封贵妃,决不仅仅是终点。

  今后,只怕还会有更多的要求。

  若仅仅是答应不册封清漪就能换回李杭的性命,那自然是值得的。只是那些人根本不会这般轻易便会满足,若是自己今日妥协,将来清漪的处境,只怕也会危险到无可复加的地步。

  只是无尽的担忧。这样两个人,无论是失去哪一个,只怕自己都会疯掉的。

  一个是年少相知,亲过知己,另一个则是少年相望,情根深重。

  便如同左手右手一般。

  面子上有多镇定,心底里便有多慌张,他想了许久,终究还是等不到想等的消息。

  只能焦灼地如热锅上的蚂蚁的蚂蚁般,脑海中尽是牵绊思念。

  他想到那日廊桥上的会话,如今看来,只怕是别有深意。

  “堂叔……若你有事,我只怕是半条命都要没有了。”李淳如是想着,更是不自觉提笔想要给李杭写些信。

  无关乎王利所说的血缘真相是否属实,李杭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堂叔说穿了也不过是一个嘴上的称呼。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个人。

  本就大了几岁而已,分明便是知己朋友。感情上的要好与心底里的相知,更绝对不是因着所谓的亲缘关系。

  只是那个人,那个多少年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难过是给你安慰,荣耀时默默守护。

  哪怕那人不是皇室血缘,在李淳心中,那人也是自己视为生命一般重要的存在了。

  “正好,我实在担心堂叔,我写好了这信条,你待会子就帮我带出去给堂叔看看才是。无论何法子,得让堂叔看了才行。不然,我总不安心。”

  他一边写着一边自言自语道:“堂叔可不能有事。他如今,只怕也极其难过的。”

  “陛下……”安止竟是回答李淳回答的极其慢,并没有如同往常一般立即回答,反而是带着犹豫躲闪的神情。

  素来敏锐的李淳见着安止神情那一刻心中便没由来地慌了起来,只是饶是不愿意相信这些,只故作轻松地问着:“怎么了?”

  安止面上分明是凝住的表情,他紧紧地盯着李淳看,眼中有着即将奔腾而出的泪水缠绕,缓缓对着李淳跪倒,肉眼可见的绝望:“陛下……允王殿下……他……”

  心中的那些搭建好的建设瞬间坍塌,更是无尽的绝望眩晕。

  “如何?”

  “殿下……殿下在府中自尽而薨……”他赶紧地以头触地,终究是哭了出来,“陛下节哀。”

  李淳只觉着脑子里“嗡嗡”一响,眼前一黑,便好似失去了知觉。

  等到他再次醒来之事,那种感觉依旧真实明晰。

  清漪焦急地守在床前,亦是眼中含泪,她见到李淳醒来那一刻,先是惊喜安心,旋即便又是伤神黯淡。

  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转身取出一张信笺:“这是他们在允王床底下发现的,是给你的。”

  李淳接过,那薛涛花笺上赫然写着四个字:“阿淳亲启”。

  强忍着泪珠,缓缓拆开,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陛下,吾将离去,勿念。

  身世之谜,我亦方知,惊惧深念,然恐惧甚重,不敢表露半分。吾终非李族人,更丢皇室之脸面。

  万死,难赎。

  吾与陛下年少相知,携手成长三十余载。于吾而言,陛下岂为儿时玩伴,更为伯牙子期类我等。心心相念,所求相知相重,于今尽得,足矣。

  我死有余辜,浑浊之血不该现世,亦不该动乱陛下心性。然陛下实重,此生得与陛下闲话一二,为我之福气,更为几世难修。然法度有定,人生天定,吾只得迎面。

  吾之一生,欢喜甚少,遗憾极多,唯笑得遇陛下。得见陛下天颜玉色,映衬心间,便是人间风景,堪比三春之胜,更越万朝风光。

  遗也,憾也,终不得见陛下欢喜满生,终不得一路相伴。

  念少时言,定当此生携手,共度流年。终流年匆匆,分身而隔,相望凝噎。

  幸有良人,得伴身侧,比吾之粗鄙陋质多益,为淳之幸,更为我安。

  杭已去,淳万望勿以为念。努力加餐,保重身体,勿念勿挂。

  望得见笑颜。

  吾所挂,足矣。更倾尽守护,仅此而已。

  余生长,人停途,前路漫,定当作为,方不负儿郎少时愿鸿鹄天际。

  杭,亲撰。”

  泪水落下,一点一点将那上面的规矩字体晕染开来,却是一点一点好似纹刻在了心间。

  或许世间万物,如今都比不过李杭的性命重要。

  李淳懂得,他是为了不连累自己,为了让自己能够不用在知己与伴侣之间相互抉择为难,才选择的自尽而亡。

  一杯浊酒下肚之后,却是最惨烈的锋刃自刎。

  血液溅白了帷帐,也深刻在了自己的内心。

  从小到大,他一直在护着自己。

  读书被老师惩罚,是他抢先顶着罪名挨着板子;年少时想出宫玩耍,是他冒着杖责帮自己掩饰伪装;自己想要一只小狗,他便花费万金为自己从远过淘来。

  “只要淳儿一句话,我定满足淳儿。”

  “淳儿是我这世上,最最最重要之人。”

  自己也曾问过,他为何会对自己这样好比。

  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傻子只是回答道:“是陛下与皇后娘娘叫我陪着你的。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着你。谁让我是你堂叔呢!我这是关爱晚辈。”

  到了年岁渐长之时才知道,儿时积攒起来的情分,早就在不知不觉之中转化为了一种不能割舍的情分。

  你是我的高山流水,亦是我的倾盖如故。

  生命里无法割舍的一抹亮色之中,始终有你的身影。

  你是我曾经的光明,是那暗无天日的压抑的皇室生活里的第一抹照射进来的阳光。

  “等淳儿长大了,你就是皇帝。等到时候,我做你的臣子,事事都帮着你。你就是我的天,我定时时维护着你。”

  一句誓言,便是一生。

  直到死,也是为着维护自己。

  本应当,好生地坐在府中享受着皇室的富贵,享受着身为皇帝心腹该有的一切威仪权势。

  而却是因着自己,终究未有得到安生。

  泪水模糊了视线,更是带来了刺痛的感觉。

  分明是痛不欲生。

  那个人,再也见不到了,回不来了,那样的笑容,也再没有了。

  从未想过竟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分别,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清漪看着李淳,眼中亦是朦胧:“陛下……”

  如惯常清漪难受时李淳会给清漪拥抱一般,今次清漪也主动上前给了李淳拥抱。

  “清漪,堂叔死了。”心痛至极,终究顾不得身为皇帝的威仪与脸面,比起那些虚妄的东西,一个活生生的人再也不能出现在这世上,才是最为让人难过的。

  “堂叔这一辈子,都是为了我。到头来,我什么都护不住,护不住。”李淳有些怔住了,更是凄惶地道:“我这个皇帝,究竟有什么用呢?谁都不能保住。”

继续阅读:第三百零九章 巫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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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禧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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