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愚山忙追问道：“小宛小姐发现了什么？”
慕容小宛出身于慕容家，慕容家生意做得很大，故而消息渠道也多，慕容小宛在沈愚山的催问下，和盘托出道：
“青霞观有一种特殊的吐纳之法，在东升日出之时，面朝太阳，吞吐朝霞之气，这些人晒得这么黑，或许便是打小练这门吐纳功。”
顿了顿，慕容小宛又急促促道：“这只是我的猜测，沈公子千万别当真，我听家里长辈说过，青霞观与上清观颇有些渊源，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沈愚山看了眼老婆婆，沉吟道：“青霞观应该有许多道长吧，老婆婆曾说过，有道长经常来光顾欢乐窝。”
白清儿脸色一沉，忙劝道：“青霞观虽然不在七派联席之列，可好歹也是一家修行山门，人多势众，沈公子不要去冒险！”
“七派联席即将在古仙剑召开，此事太过蹊跷，不如拿到七派联席之上，请各门各派的长辈定夺，青霞观的是非对错，又该如何惩治，由七派联席众位长辈决定。”慕容小宛亦是提醒道。
“两位小姐勿忧，我又没说一定是他们。”沈愚山笑了笑，坚持道：“到底是不是，青霞观走一趟，不就全明白了。”
白清儿与慕容小宛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忧虑之色，却没有再多劝，因为她们知道以少年的自负，既然心有所决，就未必肯听她们的劝。
几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当下便决定分道扬镳，白清儿与慕容小宛准备带着两位婆婆回药王谷，沈愚山去青霞观。
分别之际，老婆婆忽然开口道：“后生慢走，我和你一块儿去青霞观。”
几人都微微惊了惊。
沈愚山认真道：“老婆婆还是去药王谷吧，兴许药王谷有办法解除脸上的画皮。”
老婆婆摇头不答，只是说道：“当年那几个常来欢乐窝的道长，老婆子这对花眼招子或许还认得出，我来帮后生辨一辨青霞观是善是奸。”
沈愚山凝视良久，叹道：“也好。”
白清儿与慕容小宛都没有阻止。
以此二人的见识，也猜得出画皮来历非同寻常，药王谷未必能治得住这邪物，把老婆婆接回去，若是画皮发作起来又要吃人脸，不就是给师门引祸了吗？老婆婆去青霞观也好，道长们最善驱物辟邪，或许有办法克制画皮。
“请两位姑娘好生照顾我姐姐。”
老婆婆帮疯婆婆捋顺花白杂乱的头发，没有说什么告别的话，只是很温柔的看着姐姐。
疯婆婆似乎也感觉到妹妹即将远去，很奇异的没有发疯，反倒格外的平静，只是苍老沉重的眼袋滚落混浊的泪珠。
两个受尽大半生苦楚的姐妹，分别之际如同无风无波的湖面，只是多了些苦涩的泪水，疯婆婆或许懵懵懂懂，但老婆婆却知道，这就是永别。
沈愚山背过身子，不愿见到这一幕。
……
……
沈愚山照顾老婆婆的身体，特意走得很慢，所幸青霞观离这儿不远，依着慕容小宛指点的方位，两人的脚程赶得及在日落前抵达。
说是慢，但两人的速度依旧远快于凡人，老婆婆在欢乐窝里做双修鼎炉十来年，虽未修行，但体质已经远超寻常凡人。
“为何不愿去药王谷，是觉得药王谷治不好吗？”沈愚山终于还是没忍住。
老婆婆笑了笑，道：“老婆婆不去药王谷的原因，与后生执意去青霞观的原因，料想应该是一样的。”
沈愚山怔了怔。
白清儿与慕容小宛提议将此事交给七派联席裁决，沈愚山本能便不愿相信七派联席的公正性，毕竟他已经接触过古仙剑派的冯长歌等人，以及上清观的李青城父子，印象都不太好。
至于老婆婆，必然是不会相信药王谷的，毕竟她曾指着白清儿胸口绣着的药炉，说过药王谷的人亦是曾常来欢乐窝。
或许老婆婆去了药王谷，某些人未免丑事败露，反而会加害。疯婆婆疯疯癫癫，没有人觉得她是威胁，反倒会很安全。
沈愚山不由得轻笑几分，道：“看来婆婆与我都不怎么相信仙阀大派啊。”
“仙阀，仙人的世家阀门，听名字就知道底细了，难道还指望是什么为苦难生民做主的好地方吗？”老婆婆人虽老，却好像看透了事物的本质，精明又纯粹。
“后生，你又为何执意去青霞观？”老婆婆也忍不住问了起来。
沈愚山淡然一笑，道：“不知道。”
“不知道？”老婆婆愣了愣。
沈愚山苦笑道：“或许是……正义吧。”
老婆婆呆了呆，忽然指着沈愚山大笑道：“遇事由心决，做事从心发，后生你活得好生自在啊！羡慕，真叫我这快死的老太婆羡慕。”
沈愚山想起幽冥天井以及稀薄的功德云，道：“不尽然吧，有某样东西驱使着我必须去斩妖除魔。”
“世上还有这种好东西？”老婆婆满脸的不相信。
沈愚山抬头看了眼天空，道：“还是尽快赶路吧。”
老婆婆乐了，咧着缺牙的嘴笑了起来，苦恼道：
“我这受苦受难之人都不急，你这不相干的外人倒是上赶子斩妖除魔，奇哉怪哉。”
“你这样的修士，世上已不多见了，老婆子必须给你点儿酬金，以资鼓励。”
“唉，可惜老婆子年老色衰，没有那两个小姑娘年轻漂亮，不然倒是能帮你快乐快乐。”
沈愚山听了，吓了一大跳，赶路的脚步反倒愈发急促几分。
老婆婆拍了拍手，追了上去，喜道：“我差点儿忘记了，其实那些图画都印在我脑子里，每一个动作我都试过了，要不我临摹下来，后生拿去修习？”
沈愚山摇了摇头。
“唉，邪门功法掌握在善良人手里，未必不会变成好功法，那门双修女子修习有奇效，据说练至大成，可以夺人修为。”
“我看后生长得有几分俊俏，无须威逼利诱，应也有不少女修愿与你参悟此道吧，莫辜负了这具好皮相。”
沈愚山奔得愈发急，形如逃命。
“慢些走，老婆子我追不上了。罢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便再想想有什么可以抵酬金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