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珺是不认得周井的,毕竟对于他仅有的了解,也就是从柳云绮和柳青言的口中得知,如今乍一瞧见他只有半边身子的尸体,除却惊吓之外也无其他。
倒是顾枭很快适应过来,上前准备仔细查看,却没成想刚走两步,就被身后人扯住了衣裳。
“你要做什么去?”孟南珺微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枭这才察觉到她竟然连手都在抖。
瞧见她明显是吓得不轻,顾枭难免也觉得有几份好笑,于是手伸到后面一把将她扯了出来,口中戏谑的问道:“你连鬼尚且不怕,怎地害怕起了这些死人来?”
孟南珺从小见过了不少善鬼恶鬼,因有应对之法,所以也不大害怕,可对于那些不能动弹的尸体反而惧怕不已,这也是她难得的软弱。
可在顾枭面前,她又怎么会承认这一点?当即视线往他那儿一瞪,便是说道:“你也知晓我不怕鬼,怎么会怕这种动不了的尸体?”
这话说的颇有底气,可顾枭又怎么会听不出她是在逞强?直接往旁边侧了一步让她先行,自己则是在后头瞧个热闹。
孟南珺既然已经撂下了话来,此时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查看,于是绕着整个停尸房走上一圈,才发现这些尸体竟然都没有腐烂的迹象。
走回顾枭身边,孟南珺若有所思的沉默半晌,直至前者忍不住要开口问时,她便闭上了右眼。
刹那间眼前景象变幻,只见无数黑气缠绕在停尸房中,几乎聚集成了一片朦胧的雾气,而尸体下方正藏着个小型的阵法,将缕缕黑气送六其中,也不知通向何方。
“你瞧见了什么?”顾枭对她的阴阳眼也有所耳闻,此时间她眉心紧紧蹙着,便开口问了一句。
孟南珺没有立即回她,只是将阵法一点点记在心中,这才睁开了眼睛。
“按理说人死后,魂魄应当不会飘远,而是会停留在原身附近一段时间,可这些尸体不论是时间长短,却没有一丝魂魄留在这里。”
顾枭不懂这阵法一类,自然没瞧见停尸房中的异样,只是问道:“那魂魄都去了何方?”
“去了何方我暂且不知,但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下头有一个阵法吸取了亡者的魂魄。”
孟南珺说着扯出一个冷笑,“看来这位知府大人比我想的还要阴毒一些。”
府衙里头出了这种事情,那绝对是大事,顾枭不能不管,眼见孟南珺拿起了随身的刻刀,便退后了一步。
谁知仅仅是这一步就让孟南珺提起了心来,慌忙问道:“你跑什么?”
顾枭只觉得哭笑不得,“不过往后退了一步给你施展的空场,怎的就成我跑了?”
“总之你站在那儿别动。”孟南珺丢下一句话,便蹲下身子拿刻刀划了几道,将原本的阵法连接之处一一阻断。
阵法失效之后,尸体也迅速衰减下去,有的化作白骨,有的散发出难闻的恶臭,有的却只是僵硬几分,显然才丢进来不久。
“借着查案的名义,行的却是如此不堪之事,知府作孽太深,只怕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
孟南珺收起刻刀,却没法挽回什么。
那些死人的魂魄已经为人所用,早已去不了转世之途,比起灰飞烟灭恐怕还要再恶毒几分。
“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情?”顾枭问。
孟南珺瞥了他一眼,“那要看太后娘娘那边给我放多大的权了。”
顾枭与她相处这些天,自然也明白她的性子,估计太后那边就算不给她放权她也会尽力管到底。
可毕竟他手上的权力也不小,当即便与他说道:“你且放手做就是,只要不行坏事,哪怕要掀了这个府衙我也能替你压下去。”
这句话里头带着几分强势,而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因为顾枭本来就有这个本事。然而孟南珺却不怎么领情,只是十分直接的回道:“不过找人问问话罢了,我闲来无事闹府衙做什么?更何况你借的也是太后娘娘的势力,怎么说的跟自己有这么大本事一样?”
顾枭被她这话说的一噎,却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言辞来,只能在心里暗自记了她一笔。
“既然如此,咱们就先去找知府大人谈谈心,问他可知晓记得地盘上被人动了如此手脚。”
孟南珺说着就先行一步,左右知府住在哪里她也认识,倒也不需要顾枭带路。
夜已经深了,外头除了虫鸣声,就只有微风拂过茂密的枝头,带起沙沙的响动。孟南珺却没有那个心思去在意这一刻的寂静,她快步走到知府门前,只见里头一片漆黑,全然没有了光亮。
“我还以为他晚上总得折腾一番,却没想到这位大人还真是惜命,竟然这么早就睡下了。”孟南珺在外头啧啧感叹了一声。
顾枭听着只觉得无奈又好笑,“怎么听你这语气,倒像是有几分可惜?”
孟南珺说话倒也不避讳,“这要真是两情相悦,咱们偷看个活春宫倒也不是不行,可她只会折腾人,我倒希望他少造些孽。”
说完也不跟顾枭知会一声,这就从窗户翻了进去。
相比于两人今日受到的震撼,知府这边倒是平静的很,此时不光陷入睡梦之中,还十分安稳的打起了鼾来。
孟南珺想到停尸房里头的那么多尸体,就觉得他此时的安逸未免讽刺了些,目光在屋子里头环视一圈,就见到架子上有一盆没倒的水。
试了试温度,倒也还算温热,孟南珺却不愿意让他好过,手里捏了个决就让表面结了一层冰霜。
再使了个定身符让他无法动弹,端着盆就将他兜头浇了个彻底。
虽说已经是夏日,可是冰水浇在头上却也绝对不好受,知府当即就醒了过来,本能怒骂出声。
而当他见到孟南珺的那张脸时,心中的怒气更甚。
“你好大的胆子,仗着有定南侯在后面撑腰,竟也敢爬到了本官头上来!”
孟南珺只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如今定南侯夫人的身份,便也没把这句话深究,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不多时知府也发觉自己没法动了,朝着孟南珺威胁道:“顾家尚且要看本官几分脸色,我劝你还是少耍些把戏,否则本官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碎尸万段倒是不必,要知晓停尸房中尸体都快堆得漫出来了,也不缺我这一个。”
知府一听她说起停尸房,面上的神情就有几分心虚,然而到底是常年居于高位,他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本官手下人办事不利,自然会惩处,犯不着你多管闲事。”
“这闲事我还偏要管了,”孟南珺随手捏起一张符纸来,稍稍凑近了他一些,“知府大人可还记得,自己手上沾染了多少人命?”
她说这话的时候双目微微眯起,带有几分威慑,还真让人生出几分惧意来,知府对此当然不能承认,色厉内荏地骂道:“本官在任期间清正廉洁,手上干干净净,怎么会沾染上人命?”
此言一出,孟南珺就能敢到周围怨气更深,连阴眼都不用开,便猜出了周围定有不少亡魂都缠着他。
“停尸房里头有那么多尸体,却没有一具是因为大人而死,这叫我十分疑惑,大人可否解释一番?”
“本官有什么好解释的?那自然是因为本官没杀过人。”
“大人这话说的理直气壮,可对于那些因你而死的人,却是十足的不公平了,”孟南珺话总说到一半,好似是卖着关子,却一步一步击垮了知府心中的安定,“那我就帮大人回忆回忆,大人究竟害死过多少人。”
说罢将符纸往他身上一贴,又咬破手指按在了他的眉心之上。
不消片刻,知府眼前就出现了一片模糊的虚影,孟南珺特意将烛火点燃叫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只见满屋子女鬼朝着他这边飘了过来,仅仅是跟在他身边的,就有二三十个妙龄少女。
她们维持着临死前的惨状,争抢着扑到知府面前,后者早已是被吓得面无人色,哆嗦着惊叫一声,却无法后退逃离。
“让她们走,要什么本官都答应你。”知府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孟南珺,企图与他商议。
孟南珺却仍然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看知府那么大的人了还被吓得尿裤子,就知晓起了效果。
“我问什么你都如实回答?”她问。
知府自然连连点头应是。
擦去他眉心的一点血迹,知府面前就又归于平静,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仿佛是劫后余生一般。
“停尸房的阵法是何人所设?”孟南珺也不在跟他废话,单刀直入的问道。
知府之前完完全全被吓住,此时说话还带着些颤音,“我也不知是谁所设……”
此言一出,孟南珺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不晓得声响让他身形一抖,显然之前被吓得不轻。
“大人还是好好想想,若真的是想不起来,我可就要让那些个亡魂替我出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