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姨娘回去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回了她的秋泠苑歇息,毕竟他现在这强弩之末的身子,也不足以让她精神抖擞的面对所有事情。
当然,孟南珺与江晚歌一路上说的话她虽然听进去了,却基本都没信。
“刚来顾府的时候总听人说她聪明,我还信了一阵子,谁曾想竟是这样一个榆木脑袋。”江晚歌狠狠地踢了马车轮子一脚,惹得车夫赶紧驾马离开,倒让她心中更气了几分。
孟南珺却不以为意,拍了拍自己衣袖上沾染的灰尘,意味深长说道:“管她那么多做什么,该知晓的时候总能知晓。”
见她分明就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江晚歌暗地里磨牙,却也知晓孟南珺没有帮人的必要。
“我就不该让你掺和进这件事情,左右也没半点用处。”心中气恼,江晚歌说话也就心直口快起来。
孟南珺却朝她微微挑起眉梢,“今日可是我救的她,我若不去,她恐怕早死在里头了。”
这话说的是事实,江晚歌也没法辩驳什么,只冷哼一声就要往银岚苑走。
而孟南珺恰在此时不轻不缓的说了一句:“你且放心就是,我又不是全然不管。”
一句话勾起了江晚歌的好奇,让她直接折返回来,然而孟南珺去半句话也没再提,直让她想到晚上都还在辗转反侧。
然而当天晚上,同样没能安睡的还有十七姨娘。
梦境之中有一只巨蟒盘着身子,狠狠的将她的脖子卷在其中,让她感受到一阵窒息与眩晕。
那蛇睁着竖瞳,硕大的头颅离自己十分近,恐惧在心中丝丝蔓延,即便知晓这只是一个梦,可所有的感觉都那样鲜明。
十七姨娘竟然觉得自己会死在一场梦里。
用力挣扎无果,绝望也漫上心头,让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就在即将失去意识之时,她身上竟有一阵金光大盛,将那只巨蟒弹射开去。
然而此同时,耳边却传来一声惊叫,十七姨娘抬头,看见的就是与自己一向交好的卞倾连连后退,手中的麻绳划过自己的颈间,被她后退的动作抽了出去。
“你想做什么?”回想起今日孟南珺与她说过的话,十七姨娘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怀疑来,可很快的,那点子想法就在心中销声匿迹,再也翻不起任何水花。
可卞倾却没有像平日一样继续与她猩猩作态,而是拿着绳子又走向前来,一步一步将十七姨娘逼退。
“我本来不想杀你的。”卞倾眼睛瞪得极大,低声的呢喃像是劝告,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如果你不死,我就活不成了。”
哪怕此时十七姨娘再想自欺欺人,也终究是无法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还是说要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姐妹。
“咱们这么多年的关系,你为何非要对我痛下杀手?”十七姨娘满目惊慌,明显比刚才梦中更加多了几分,毕竟刚才再怎么真实,自己也知道那是一场梦,哪怕真的逃不出去,死在了梦里醒来也就罢了,可是此时如果逃不出去,那就是彻彻底底的要没命了。
十七姨娘对他本来也就没有多少真心实意,此时闻言只是嗤笑一声,“你到九泉之下也别恨我,左右我也是听命行事,要杀你的是二姨娘,她要整死的没人能活下来。”
一听她这话,十七姨娘便是眼瞳一缩,掀开被子就想往外逃,然而卞倾又怎会给她这个机会?拽着她的头发往后一扯,便是让她跌在了地上。
“你不能杀我,”十七姨娘用手撑着朝后退去,声音已经哆嗦起来,“你若是杀了我,让官府知晓,你也活不成。”
卞倾却只是冷笑,“死在二姨娘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多一个你倒也不算什么,这么多条人命栽在她手里,她不照样是好好的?你且乖乖听话,我还能让你死的轻松些。”
话音刚落,手中的匕首便刺了过来,眼看着就到她的脖子,十七姨娘只能愣愣的看着,脑子里头一片空白。
正在惊险之间,卞倾却突然感觉到自己下落的手被人抓住,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而从她身后缓缓出现的,却是孟南珺。
“十三姨娘可让我看了一出好戏。”孟南珺在她身后小声说道。
话音刚落,她手里的匕首就掉了下来,直直地砸在脚面之上。卞倾当即惨叫一声,鲜血染红了鞋面,甚至还往外渗着。
到底是个正常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卞倾整个人也倒在了地上,连喊叫的声音也有些细不可闻,只是疼得打颤。
孟南珺拔掉匕首,在手中掂量几下,便察觉出了不对来。
“这匕首倒是好东西,杀完了人,顺便还能把伤口补上,我还真没见过这等奇物。”
见她一语中的,卞倾脸色又白了几分,只能问她:“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孟南珺将匕首直接纳为己有,脸上的笑意却也丝毫没有变化。
“我可没有二姨娘那样的背景,也没有十三姨娘这样的胆子,我自然什么都不敢做,甚至还会放你离开。只是十三姨娘可得记着,坏事做多了,晚上总免不了会被厉鬼缠身,你别以为自己瞧不见那些东西就不存在,我可瞧得清清楚楚呢。”
将卞倾恐吓了一番,孟南珺就扶起了十七姨娘,俺好不容易寻着机会逃跑的卞倾自然没顾得上脚上的伤,连滚带爬的就跑了出去。
十七姨娘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孟南珺替她将门窗关好,准备出去的时候,她才恍然间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陷阱。
“多谢夫人救命之恩。”十七姨娘朝着她跪了下去。
孟南珺被她这突然的大礼吓了一跳,又叫她起来,而后说道:“一时半会的她们应该不敢再动你,可我也没法保证你就一定是安全的,在她们再次下手之前,你也得好好想想日后该怎么办。”
孟南珺也确实是好心不错,但不论做什么事情,她都知晓什么是量力而为,总不能是有危险她就得去帮谁,十七姨娘要不想被害,在他的帮助之余,还得自己争口气才行。
且不说在卞倾回去之后会怎么与二姨娘提及此事,总之在孟南珺这里,这件事情就算是翻篇了,然而她不准备管,却不代表没人会跑到她面前来提。
在这件事情发生的第二天,江晚歌就提了一大袋子的炒货到了她院子里头来,打的是给他送些东西的旗号,却主要是好奇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你怎么知晓昨晚就一定出事了?”孟南珺拈了颗花生,剥去外皮,就朝自己嘴里丢了进去,没有任何的仪态可言。
江晚歌倒是精细,可手上没闲着,嘴上也没闲着。
“十七姨娘现在都开始发奋图强了,我又怎么会不知晓?而且这件事情一大早就传到了各个府里,以我这消息灵通的程度,怎么着也不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孟南珺今天一边说一边还卖着关子,一个花生壳就丢在了她身上,你到底说不说?
江晚歌倒也不恼,这是凑近了到她身边,与她小声说道:“十七姨娘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练嗓子,练到现在也没停,离她最近的那个院子住的又是嘴碎的七姨娘,没多久人就嚷嚷起来,非说十七姨娘大晚上的不睡觉扰人清梦,弄得她整个一天精神头都不好了。”
孟南珺家里的关系一向简单的很,哪里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当即就兴致盎然起来,“那十七姨娘都回了什么?”
江晚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道:“那还能说些什么?必定不能任凭她一张嘴胡言乱语啊?当时她就垂下泪来,只说自己没天几年活头了,临走时就想练练嗓,等到那天一命呜呼了也不至于死都瞑目。错就错在这院子太小了一些,只不过是吊个嗓子,怎么就能传那么远。”
见她学的是绘声绘色,孟南珺也听的是津津有味,末了还没忍住问了一句:“她闲着没事去练嗓做什么?又不是登台唱戏。”
“那你就有所不知了,据说这位十七姨娘当初之所以被咱们老爷看上,第一样就是戏唱的好,打楼里头那么开一嗓,老爷就打定了主意要带她回来。”
“照你这么说,十七姨娘应当十分受宠才对,可我瞧着这府里除了你,似乎谁都对她不闻不问的。”
江晚歌轻叹了一声,“也就我爱多管闲事,见不得那李氏在府里头胡作非为,拿人命不当一回事儿。不过我也管不到她多少,可不像那卞倾一般的无事献殷勤。”
“我觉着经历此事之后,十七姨娘怎么也得长点心,至少像那样无故殷勤的人断然信不得,这一点她应当是深有体会。”
听她这么说,江晚歌也颇为赞同,“可不是,今儿天未亮开的那么一嗓子,我就知道她肯定不会让害他的人痛快,毕竟泥人也有三分脾性,他如今也是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