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珺自小便习武，身手一直不错，平日里翻个院墙都是习以为常的事情，自然没什么难度，可对于江晚歌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言，这身手就是厉害非常。
然而兀自感慨一番之后，江晚歌才意识到自己被丢在院外的事实，赶紧拍了拍墙壁，“你总得把我弄进去吧，我对里头熟悉一些，还能给你引个路。”
孟南珺都已经走了一段，听她在外头这么说，便又只能折返回去。
“秋泠苑就这么大，我在里头看看也要不了多长时间，带上你反而麻烦。你且在外头等着就是，一柱香的时间我便出来。”
虽然被她当成了累赘，可江晚歌倒也有自知之明，没再和她争辩，只说让她小心一些，若惊动了旁人，恐怕又免不了一番闹腾。
明明已经到了夏日，可秋泠苑却是如同冬日那般冷冷清清，孟南珺先打眼环视了一圈，瞧偌大的院子竟照不着一丝阳光，就知晓这里的草木为何如此萎靡。
可一入院中这若有若无的阴气，却似乎不是没有阳光这么简单，孟南珺将法器化为短刀握在手中，又以灵气护体，这才朝里走去。
秋泠苑与樊芜苑相比之下，根本不值一提，毕竟前者是一人之居，后者却要住定南侯及一室妻妾，然而顺着外围走上一圈，才发现同是姨娘，银岚苑竟也比此处宽广不少。
这大约就是受宠与否的区别了。
毕竟是私闯旁人住所，孟南珺脚步也放得十分轻，只是刚绕过后院来处走，就听得一声开窗的动静。
孟南珺教下步伐微微加快，等找到声音的来源之处，却见一个青衣女子站在窗前，手伸在了屋子里头。
“你在做什么？”孟南珺说着，已然扣住她的小臂。
青衣女子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攥住掌心，孟南珺也发现她这一点小动作，手中用力，就把她的胳膊拽到自己面前。
从指缝之间露出蛊虫的头来，约有绿豆大小，这已经是孟南珺直至今日见过最大的一只。
“不过捉个虫子罢了，夫人何必大惊小怪？”开始的惊讶过去之后，青衣女子也稳住了自己的情绪，随口笑道。
孟南珺见她摆明了不会承认，也不和她客气，将那只手往窗棂上一砸，蛊虫掉在地上正欲遁走，却又被她收入掌心之中。
“你不是秋泠苑的人，捉虫子却捉到了这儿来？要不哪天也去樊芜苑看看，我那儿荒废了多年，可得好好捉捉虫。”
孟南珺一边冷声开着玩笑，一边将虫子翻来覆去的查看一番，待确定了就是之前几次见过的那种，她轻嗤了一声，又开口说道：“二姨娘不愧是当家做主惯了，连一只虫子都要拿回去重新用。”
瞧她一语中的，青衣女子这才慌乱起来，她收回自己被砸出血来的那只手，面上还在故作淡然。
“婢子不知夫人在说什么。”
孟南珺知她要跟自己装傻，以灵力化绳捆住蛊虫，吊在她眼前微微晃动，“你不说也行，我将这虫子放在你身上，它究竟有何作用，便也能够一目了然。”
黑黢黢的蛊虫就在眼前，一双不停转动的红色眼睛，反倒像是在盯着比它庞大无数倍的猎物。
青衣女子心如擂鼓，但又一想到李氏待人的手段，双手死死收紧。“不过一只虫子罢了，最多让它咬上两口，还能吃了人不成？夫人莫要与婢子开玩笑了。”
“你这就是不听话的意思了。”孟南珺抖了抖蛊虫，让它离青衣女子更近一些，果然见她喉头滚动，显然是在紧张。
“李氏会让你拿着这东西，就说明你也有几分本事，既然懂得也不少，那你一定听说过搜魂吧。”
提及“搜魂”，青衣女子瞳孔骤缩，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能对我下手。”
“为何不能？”孟南珺道：“我若想取你性命，只是轻而易举，甚至不用考虑将你埋在哪儿。毕竟你在秋泠苑本就会让人生疑，哪怕实在此处，二姨娘也会选择置身事外，不认你这个手下。”
许是说中了她的担忧，青衣女子缓缓向后退，却仍然是守口如瓶。
孟南珺可没时间跟她继续耗着，纤长的手指张为爪型，贴近她前额大约一寸的地方。
霎时间一阵刺痛席卷而来，青衣女子只觉神魂将被抽离，头晕目眩之中连连讨饶。
孟南珺也及时收了手，看他脸色发白跌坐在地，就知晓自己的威慑起了作用。
“说吧，是不是二姨娘让你来这儿下蛊？”
青衣女子大口喘着气，耳边还是阵阵鸣响，强烈的恐惧让她说话都哆嗦起来，却不敢说半句假话。
“二姨娘早就在秋泠苑放了蛊虫，今日只是让婢子将东西取回去，一来继续养着，二来也不露任何蛛丝马迹。”
孟南珺料定她不敢说谎，又继续问：“今日卞倾将十七姨娘叫出去，可是存了害她的心思？”
青衣女子点了点头，“二姨娘想着，十三姨娘这些年跟着她也知晓不少，能随之一起除去自然最好。倘若不能，也要嫁祸她背上杀人的罪名。”
孟南珺之前的猜测，都是基于李氏不会对卞倾下手的前提之下，然而如果她想连着卞倾一同除之而后快，那么卞倾会如何想都没那么重要了。
思及此，孟南珺也不敢再耽搁，只问了地点后威胁青衣女子若她敢说出去，便将她碎尸万段。可临走之时还是给她下了个禁制，让她说不出今日的事情来。
江晚歌在外头等了有一会儿，见她出来便赶紧迎上去，“可瞧出什么来了？”
“我跟你细说不清楚，可现在十七姨娘有危险，咱们得赶紧去找她。”
此言一出，孟南珺就去樊芜苑牵了自己的马，江晚歌不明所以地跟在后头，还不知自己能不能跟着。
直到孟南珺翻身上马才发觉自己根本不认路，便又把江晚歌拉了上去，二人这就朝着秋山亭赶。
“你怎会知晓十七姨娘有危险？”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江晚歌又问了一遍。
孟南珺一边骑马一边回她：“二姨娘的人潜入秋泠苑让我抓了个正着，一番逼问这才抖了出来。”
“我就知道那婆娘不是什么好东西，争宠夺势也就罢了，竟然还起了杀人的心思。”
孟南珺没回，这是按照她的指路向前赶去。
到了秋山，将马暂且停在一家客栈之中，孟南珺却没准备带上江晚歌一起。
“你叫我过来，就是让我给你指个路？”江晚歌有些不满地问道。
孟南珺险些没翻她个白眼，“咱们来这儿是有正事要做，可不是你觉得好奇就能跟着一起去的。”
江晚歌胆子一直都不小，自觉有些事情也不必怕，然而孟南珺就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又添了一句，“并非是我嫌你麻烦，而是你若跟着进去，说不定真会丧命。”
一听说危险至此，江晚歌便也不再强求，只让她自己一切小心，遇到没法解决的事情也莫要逞强。
孟南珺应下，便去了青衣女子详细说明的地方。
秋山亭位于山巅，听说沿着唯一一条上山的路，很轻易就能找到，然而孟南珺上去之后见到的却并非想象之中的一座小亭，而是整整一片的阁楼，便有些无从下手。
好在今日秋山亭静悄悄的，应当也没什么人。
将从青衣女子那儿得来的蛊虫系上符纸，手中掐诀，便让符纸引路找着了体内有一样蛊虫的十七姨娘。
孟南珺仔细辨别了是哪间屋子，而后将两样都收好，自己则是轻手轻脚的靠了过去。
“你若是觉得累了就先歇一会儿，左右也没人会管着我们，在外头待到什么时候都行。”卞倾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竟难得多了几分温和。
孟南珺听着还有些不习惯，只是仔细想想自己认识她也没多久，也不能因他在自己面前咄咄逼人，就觉得他本就是这样的性子。
卞倾一句话刚说完，屋子里另外一个人就开了口，那人声音温温柔柔，却又带了几分病弱的气短，小声说道：“姐姐可别说这话，不论如何咱们二人也是一起的，再没人管，你有我，我也有你，倒也不算孤单了。”
听他此言，卞倾就笑开了，“可不是，你我姐妹二人相依为命，倒也不错。”
二人说完又笑闹了几句，无非相互调侃，又变味了谈天说地，孟南珺等他们说了半天，这才等到了十七姨娘都声音渐渐弱下，估计已经是十分困倦
卞倾也放低了声音，半晌才试探地唤了她一声，安睡的人却久久没有回应，卞倾就站起了身来。
此时虽然不到正午，却因为是阴天的缘故，屋子里头十分昏暗，卞倾蹑手蹑脚走到小榻旁边，原本还满含笑意的眸子，此时只剩下冰冷。
“你早该死了，我留你到今日，也算是对你的恩德。”卞倾说完，从袖中拿出一袋药粉，朝她脸上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