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珺气人的本事一向了得，李氏和她原本还想好好谈个条件，却没成想哪怕耐着性子，也终究是无法跟她心平气和地说话，索性就摊了牌，自此之后再也不想与她和平共处这种事情。
而三言两语将李氏打发回去，孟南珺心中也是确信了几分，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李氏竟然一点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
是觉得自己没有威胁，即便知晓了府衙的事情跟她相关，也什么都做不了，还是觉得李家的全是足够她如此大胆？
孟南珺仔细想了想，这两者都不无可能，毕竟打从一开始李氏也就没把她放在眼里，似乎是真的觉得孟家一朝衰败，就再也没有丝毫转机。
李氏那边刚刚出去，门口的梨书与宋寒霜二人就赶紧闭上了之前议论的嘴，前者甚至故意高喊了一声“二姨娘慢走”，惹得李氏愤然朝后望了一眼。
可梨书却只是挂着十分得体的笑，连行礼的姿势都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来，李氏也不愿和这样一个下人计较失了分寸，冷哼一声立即离开这个令人生厌的地方。
“之前我与你说什么来着，管他豺狼虎豹，只要遇上了咱们家小姐，那也就只有吃瘪的份，这下看出来了吧。”瞧见人走了，梨书朝着宋寒霜杨了扬眉梢，脸上全然一副得意之色。
宋寒霜也就依着她，失笑的点了点头，恰在此时里头传来了孟南珺的传唤，梨书赶紧跑了进去，那态度可叫一个殷勤。
“小姐找婢子可有什么吩咐？”才一推开门，梨书就先是问了一句。
孟南珺当时正伏案写着什么，她进来的时候刚刚好写完，将东西揣进了自己怀里。
“你和我出去一趟。”孟南珺说道。
梨书也不喜欢留在顾府里头，此时听见她说出去，心中立刻就来了兴致，“小姐要带婢子去哪儿？”
“去说书的地方。”
话音刚落，孟南珺就准备去换了衣裳，梨书自然跟在后头，不多时两人救出了顾府的门。
这一次走的倒是顺畅不少，想来没了李氏那一群人看她不惯，也没几个会挡在她的前头不让她出去。
于是两人就这么走到了皇都之中最大的茶楼，听起了老先生说故事。
其实茶楼里的故事，说来说去也就只有那些，而众人也不过是图个消遣，既然也不会在意那颇多，孟南珺点了一壶茶又要了些点心，就这么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梨书不知晓她要来做什么，可是碍于人多眼杂，她也没有多问。
直到故事都要说到末尾了，孟南珺招招手叫了小二过来，就先是问道：“你们这儿可收新的故事？”
小二闻言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有人来这儿不是喝茶而是卖故事，当即就有几分轻视。
“咱们这里是做买卖的地方，故事在多不在新，客官如果非要卖故事，不妨去对面的小茶馆里头试试。”
这家茶楼的老先生说话风趣，所以即使这些年来故事都是一般，却也只有这里的生意做得最红火，只是连点新颖的东西也不愿意接纳，这茶楼也迟早也得走到头。
然而孟南珺却管不了茶楼以后如何，眼下解决了自己手头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于是她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个硬锭子，随手就往桌上一扔。
小二直接看直了眼，转头就是一副十分谄媚的样子，“这种事情虽说小的做不了主，可小的能替客官去转告一声。”
说罢就要拿那银子。
梨书看他这一副势力眼的样子就来气，一把抢过银子朝着他使了个眼色，小二也是会意，眼巴巴的瞧着银子，口中连连说道：“客官且先稍等，小的这就去先生说。”
瞧着他如同一阵风似的离开，梨书忍不住啐了一口，“见钱眼开的东西。”
孟南珺笑笑不说话，只是喝起了茶，面上还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不多时老先生就过来了，只是不知小二与他说了什么，看他面上有十分明显不耐烦的神色。
“客官若真是来卖故事的，这回自己出了银钱？想必此事没那么简单吧。”老先生也不婉转，开门见山就问道。
孟南珺却不急了，示意请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为他倒了一杯茶水。
“故事我是有，可以不一定就是为了卖，才能交到老先生手中。”
“客官不必卖关子，有什么吩咐先说了，但老夫也要先说一点，”老先生望向她微微蹙眉，“老夫这些年留在茶楼里头，就是把说书当成一样消遣，如若客官要求的老夫做不到，也是不会答应。”
“不过只是宣扬一件事情罢了，老先生又何必如此谨慎？”
“何事？”
孟南珺见他问起，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府衙昨天晚上遭了火，这一点老先生应当知晓吧。”
老先生点头，就听她继续说道：“知府大人的屋子里头，这火烧得如此蹊跷，想来即便只过了半月时间，也足够传的满城皆知。可对于此事，我还知晓旁的内幕。”
听她此言，老先生也来了几分兴趣，“客官不妨说说。”
“知府不是什么善茬，他在世的时候，曾不止一次玩弄自己府里的下人，其中有一大半都被他玩弄致死抛尸荒野，到现在冤情也不见天日，所以受了冤鬼索命，才会落得这等下场。”
“胡说八道！这世间怎会有鬼？”
孟家乃是风水世家，光是孟南珺一人见过的鬼就不下百数，此时老先生的话才像是胡说八道。
可毕竟这是常人所不能见的东西，孟南珺也不想跟他争辩，只是随意说道：“在咱们大央，鬼神故事向来都是为人所追捧，是真是假似乎也没那么重要，这一点老先生应当比我更清楚，毕竟老先生说了那么多年的书，总不可能从未说过与鬼有关的。何况府衙失火之事一时半会也平息不下去，谁找着了先机，那就足以吸引一大波客人，老先生不想试试？”
这一番话下来，老先生对她也是半信半疑，可还没有等他说出什么质疑的话来，孟南珺又从梨书那里拿出了一个锦盒来，推到了老先生手边。
“除此之外，还需要老先生再提一点，那就是这府衙里头的停尸房堆着无数尸体也没人管。如若老先生愿意说，这里头的银钱都是老先生的，如果老先生不愿，那我也就只能另寻他人。”
将锦盒打开来看看，粗略一扫，就是不小的数目，老先生也有些心动起来，将盖子合上，这抬头问了一句：“老夫还有一点不明，不知能否开口？”
“先生但说无妨。”
“知府既然都已经死了，你做这些又有何用？”
孟南珺既然不能说自己真正的意图，于是笑了笑回道：“路见不平罢了，这世间被他祸害的人那么多，没道理死了就能不受谴责，否则对那些冤鬼不太公平。”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毕竟有时候仇人死了，心有冤情的鬼也无法释怀，因为他们要的不仅仅是报仇，更多的是一种说法。
证明他们的无罪，也证明他们的无辜。
老先生最终还是将那锦盒收了起来，与她说明日一早就会提这件事情，孟南珺自然也是乐得有人帮忙，到了声谢就离开茶楼。
“一群见钱眼开的，”梨书一出门就哼了一声，明显对小二和老先生都不大看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真不假。”
孟南珺听着觉得好笑，她回头望了一眼，瞧见茶楼上方十分稀薄的气，意有所指的说道：“鬼连命都没有了，要钱还有何用？何况这家茶楼，估摸着最近运数就到头了。”
梨书仍然有些意难平，口中说着抱怨的话，谁知孟南珺不仅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反而还是对她说道：“陪我去市集上逛逛，我也许久没去逛过了。”
突如其来的转折让梨书也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觉得有些稀奇，“小姐不是一贯不喜欢去那种地方吗？以前柳姑娘拖着你去逛市集，你还颇为嫌弃来着。”
“你可别与我说她，”孟南珺瞪了梨书一眼，“我想去便去了，你只便跟我一起就是。”
梨书也不敢再提柳云绮，只能跟了上去。
可没走多远她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问道：“小姐今天花钱未免太大手大脚了，如今老爷和夫人都不在，小姐可别把家业都给败光了。”
这话正好说到了痛处上，孟南珺被她一噎，却也不得不说她所言在理。
毕竟她是真的不会做生意。
于是轻咳了一声，孟南珺说道：“钱没了还能再挣，可需要花的银子却一点都不能少。”
“那小姐去市集，可是要买什么重要的东西？”梨书不解。
孟南珺朝后头看了一眼，只脚那气息离自己似乎远了一些，却还是形影不离的坠在自己身后，不禁扯起了嘴角。
“还能是买什么？那自然是给你以后准备的嫁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