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孟南珺从书房里开的时候,就只觉得心中五味陈杂,理不清一个真正的想法来。
毕竟李氏之前所做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不错,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在皇都底下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来。
要知道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是有怎么样的一种自信,才能够让李家甚至将这些东西都作为商品卖到了外头去?
这是到现在也让孟南珺觉得费解的地方。
因为今天晚上孟南珺已经说过了会去顾老爷的书房一趟,再加上今日的事情对于柳云绮的打击有些大,等到孟南珺回去的时候前者都还没有睡,就只是在床上抱着被子等她。
“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醒着?”孟南珺自然不知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所以直接就问了一句。
柳云绮看见她来就如释重负一般,起身把她拉到自己的床边来,随后就问起了她到书房里头究竟见了些什么。
“你真想知道?”孟南珺神色之间稍稍有些古怪,看样子竟然是在征求她的确定。
柳云绮对此心中突然不确定了起来,“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你说呢?”
不过只是一句话的反问,就已经让柳云绮明白了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当即就压下了自己的好奇心,想想这件事情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孟南珺倒也没准备跟她说,于是让她早些睡下,等到第二天早上再说这些事情。
柳云绮自然是答应了下来,只是等到孟南珺准备出去的时候,却又突然拉住了她。
“咱们小时候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你今日就留在我这里吧,我总觉得这身边不怎么安稳,你若是不在的话我今天晚上恐怕也不用睡了。”
柳云绮虽然是个胆子不小的人,可是对于这些东西她也不过只是刚刚了解,还正好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此时会如此惊慌也是在情理之中,
孟南珺想想也就没有离开,而是洗漱之后掀开被子躺到了床上,两个人在黑暗之中相对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约至少都是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柳云绮突然戳了戳身边人的胳膊,小声的问到:“你睡了没?”
孟南珺正好朦朦胧胧有些睡意呢,被他这么一戳也算是清醒了起来,如果是平时遇到这种情况的话恐怕都会斥她几句,可是今日念在柳云绮确实是受了不少的刺激,孟南珺还是把这份只对于身边亲近人的不耐烦收了起来。
“你想说什么?”孟南珺有些无奈的问了一句。
柳云绮知道自己这是打扰了他睡觉,可心中的疑惑总是纠结,她自己也睡不下去,索性也就把旁边的人弄醒问了出来。
“你就没有害怕过吗?”
孟南珺昏昏欲睡的脑子里头还有些迟钝,只是反问她:“我害怕什么?”
“就是对于这些神啊鬼啊的,咱们不过只是听了一些奇人异事就觉得十分可怕了,可对于这些几乎都是你曾经经历过的。你难道就没有害怕过吗?”
“怕过啊,”孟南珺回的十分坦然,毕竟对于眼前这人她也没必要遮掩,“小时候我也确确实实怕过,才见到那些完完全全暴露自己心中恶念的厉鬼,是要比那些恶人更加可怕的存在,可是害怕又能如何呢?在那位高僧还没有替我封上那只眼睛的时候,我的身边全人是那些游离在世间的鬼魂。”
“我娘之前与我说过,这是上天给我的恩惠,也自然会因此带来许许多多的危险与不寻常的地方,有时候我也会想,凭什么生在孟家这种地方,这种能力就成了恩惠。可她还与我说过,如果暂且还没有能力去摆脱,那就拿起武器对抗这个世间,总归不会让自己活的太难。”
这是无奈之下的选择,其实若只是小时候的孟南珺,恐怕也不会愿意自己有这么一个能力,她会跟着爹娘学那些,一来这就是孟家的使命,二来也是想打破自己受制于厉鬼的局面。
“想要应对厉鬼,你只要比他们更加狠厉就好。”这是孟夫人的原话,虽说带着许多的冷意,却也是对孟南珺最大的指点。
从此以后孟南珺就学会了如何应对这些厉鬼,心中的害怕自然而然地也少了许多。
柳云绮和她虽然是从小长到大的,可是对于孟家的事情,其实她也不怎么了解。
毕竟两人相处之时基本上不会提起自己家中的事情,哪怕是真的提了起来,也大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对于各自家中的事情其实也只是一知半解。
所以在这个时候柳云绮发表无聊任何自己的感言,而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如果这种事情放在我身上的话,恐怕我早早就要找我爹娘苦鼻子去了,就算我爹娘不管还有我大哥呢。”
“可若是他们也不能解决的事情,你跟他们哭鼻子也没有任何作用。人啊,还是得自己强大起来,你现在在家中靠着爹娘兄长,难不成日后嫁人还要靠着娘家?”
孟南珺确实是这么想的不错,可是如果是柳云绮,则受的又是另外一番的教育。
“我娘之前与我说过,咱们柳家虽然比不上那些底蕴丰厚的世家,可仅仅只是这皇都首富的名号,就足够能吸引人了。我只要学会那些琴棋书画就好,未嫁人之前靠着咱们柳家,嫁人之后也能靠兄长作为后盾,让婆家的人至少不会欺负我。”
“你也这么觉得?”孟南珺其实也不是第一次跟她说起这样的话题了,只是今天似乎两人都想要聊得更深入一些。
然而刚刚提起这件事情的柳云绮却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觉得的,只觉得我爹娘兄长应当都不会害我,以后有了娘家的帮持,不管嫁到何处婆家至少都不会对我如何。可我活着岂不就是靠着这两边吗?仔细想想我这十几年里头根本没做成什么事情,倒也正好合适了像我们这种家族的女儿。在家只管孝顺父母,嫁出去只管孝顺公婆相夫教子。”
孟南珺听到此处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说的我明白,只是如果你这样活着,岂不是太无趣了一些?你的爹娘和三个兄长都是会做生意的人,柳家在他们手上恐怕也不会落败。可是如今的世道人心不古,谁也不知晓前面会不会有一个大坑,就会让你们柳家栽进去。”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你们柳家就算一直都是顺风顺水,那么婆家又会如何看待你?他们或许甚至都不会看你,,而是透过你看见你的家族。你如果只是想找一个利益权衡的夫家,靠着家中自然也就够了,如果想要找身份相合又心意相通的人,人家凭什么对你这么好?”
柳云绮想想也正是这个道理,原本就是满心的愁绪,此时又都说不上来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柳云绮想不清楚,干脆就问了身边的人一句。
孟南珺此时困顿又上来了,自然不会跟她说那么多,而是打了个呵欠随口对她说道:“你该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你自己考虑不就罢了何必非要问我毕竟这是你自己的人生操你爹娘兄长猪仔都没有用你做什么要问我呢”?
“那还不是跟你关系最为清净一些这种事情我若是问我爹娘或者是问我几个哥哥他们肯定让我别想那么多刘家会为我安排好一切这样一来我又做什么改变呢?”
“要我看做不做改变都得凭着你的内心,看看你究竟要的是什么。这种事情你问不了别人你只能问自己?”
知道在他这里是得不到什么答案了,柳云绮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一晚上长吁短叹的可见她心中的纠结有多少
只不过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孟南珺说的一点也没错,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人生,总得是她要如何才如何,否则一直问别人的意见的话,那么跟之前受家中影响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一晚上孟南珺确实是睡下了,柳云绮则是想了一晚,到了天亮的时候才堪堪睡去。
而反观另一边的丞相府中,丞相到半夜时分才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转头回房的时候,却见自家夫人只是坐在那里,压根没有半点睡下的意思。
“大晚上的你还喝什么茶?不睡了?”丞相对于自己的这位夫人也是十分关心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即便她只生了一个女儿,也没有纳妾的打算,此时看见她晚上不睡却在喝茶,自然是忍不住训斥了一句。
丞相夫人却只是瞧了他一眼,眼底带着些意味深长,手中放下杯子的动作似乎也有些缓慢
丞相一见到她这般神情心中就暗道不好,毕竟以往在这个时候丞相夫人早该睡下了才对,而这个眼神也就告诉了他,她心里头有不少问题想要问他。
“行了,睡吧,有什么话咱们明天早上再说。”丞相也累了一天了,此时压根就不想跟她说太多,只是有些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与自家夫人说了一句。
可丞相夫人又怎么会依他,慢悠悠地说道:“今日这个点妾身坐在这里,就是想跟老爷促膝长谈的,左右明日也不用上朝,咱们仔仔细细将当年的事情梳理上一遍,也好看看究竟有什么遗漏掉的地方。”
这么多年丞相夫人基本上没有做什么事情,就只是忙于佟瑛所谓的病情,于是那些江湖道士请进来不少,明医偏方也找过不少,连带着一些世家夫人的宴会都很少去过。
外头都传这位丞相夫人是魔怔了,否则也不会坚持认为自己家中闹了鬼,要知晓在朝堂之中为官的人,就算是信奉那些鬼神之说,也断然不该拿到明面上来谈,何况丞相还是百官之首,每一个行为动作都是作为表率。
丞相也说过她不少次,他脾气本来就不算好,哪怕是对自己最宠爱的女人也是如此,可每一次丞相夫人一哭他也就没辙,由着她闹了这么多年,此时只要一听见“当年”就觉得十分头疼。
“孩子是你生的,我还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不说?当初的事情你自己都经历过,为何要一遍遍的问我?”丞相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其实他说的不错,要知道这个孩子是从自己肚子里出去的,当初怀胎十月的时候丞相甚至因为忙于政务有所疏忽,否则也不会让有心人动了手脚。可是即便如此,丞相夫人也总觉得丞相有些事情瞒着她,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直觉,所以她问了这么多年,即使知道丞相不愿意听他提起,。也仍然坚持问了一句:“如果当年真的没有任何隐情的话,那么老爷为何一提起当初的事情就是如此态度?”
“一件事情你变了法地问了我十几年,我也与你说过没有丝毫事情隐瞒,可你次次都不听,等到今日却又来问我,你当我不嫌烦不成?这是最后一次我让你闹,以后如果再想请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进来,我就真的把你关起来了。”
这么多年阴晴不定,丞相也觉得自己的夫人或许是出了些问题,可一直也就不忍心对她说什么重话,此时却没忍住说了这些。
丞相夫人果然是眼中蓄满了泪水,可与平日的歇斯底里不同,她今日只是默默的掉着眼泪,却比平时更加让人觉得难以招架。
“行了,我也只是在气头上说话重了一些,你又何必将此放在心上?只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我不让你坚持这件事情,也完完全全是为了玥儿好。”
这么多年的折腾,丞相其实自己都看不过去了。那些得道高人哪个不是被赶出去的?不光是没面子不说,佟瑛这些年对他们也是越来越亲近不起来了。
丞相知道其中的原因,毕竟认识被看成一个怪物都不会高兴,还是这么十几年一直都小心翼翼,就觉得她有问题一般,丞相有的时候稍稍换位思考,就觉得自己应当早就离开了这个家。
可是佟瑛不能,她不过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罢了,从小也就没有学习什么生存的技能,离开了丞相府她也不知道如何存活,所以她也就只能都在这个或许让她觉得十分压抑的地方,一日一日的听着丞相夫人所谓的为了她好。
其实说句不好听的,丞相夫人是好心不错,可是当这份豪情只是对别人产生了一种负担的话,丞相还是不想要自己的夫人施加在女儿身上。
这也是他这些年坚持的原因之一。
可丞相夫人却哪里都听不进去了,这些年因为关心则乱的缘故,直到现在她还觉得自己做的没有任何的错处,甚至觉得丞相对于自己是完全的不理解。
“说到底你在意的还是那两句名声罢了,你若是嫌弃我跟女儿给你们丞相府丢人了,那我带着她搬出去就是,何必非要留在你这里,让玥儿自小到大几乎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这话其实就说到了丞相的心坎上。
当初因为忙于朝中的事情,丞相对于自己女儿的疏忽导致了如今的结果,丞相心中又如何不愧疚呢?毕竟为人父母的心情大多都是一样,丞相夫人难过表露出来也就罢了,他却也只能装作一副沉稳的模样,否则这个家中就真的没了做主的人。
可是当年的愧疚一直埋藏在心间,丞相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起,最多也就只是在酒后轻叹两声,到第二日仍然是那个冷静自持的自己。
可是丞相夫人却将他的不说工作是不作为,这让他心里头也十分不是滋味。
“你要如何想我也左右不了,我今日先去书房睡下,你自己也早些休息。”
几乎是落荒而逃,丞相总是没有办法应对这样的丞相夫人,有时候他也会后悔,如果当初没有忙于朝中的事情,而是真正的留在府中陪他们的话,会不会当年就不会落到现在的这个结果?
可是仔细想想当年的事情又如何是他们能够料想到的?这样的结局谁也不想,何况后悔还没有任何的作用,只会让自己徘徊不前。
这么长长的叹了一声,丞相有些挫败地离开了屋子,又去了自己办公的书房之中,他甚至能够听见丞相夫人砸东西的声音,可是对此他就算不厌烦,也终究是不想面对。
躺在书房那张冷硬的床上,丞相久久也不能入眠,而是随着丞相夫人之前的那句话,思绪缓缓回到了当年。
那个死去的孩子如果还活着的话,现在也是和佟瑛一般的年岁了。她会是什么样的一个性子,是像自己还是像当年的丞相夫人?
佟瑛左右是随了他的,那那个孩子,最好还是像当年的丞相夫人吧。
安静,随和,温柔,这就是当年丞相第一回见到丞相夫人的时候,心中所对她的所有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