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仪仪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却听那孕妇道:“她们见了我买的小鞋、小袜都说好看,要我带着来买呢。还有没有别的,你这不够啊。”
费令仪松了一口气“今天没有了,我以后赶集还来,今天这些要不够,后天还来这里找我。”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刚才有个大哥在我这预订了些小孩子的毛衣、毛裤,你们要吗?”
“你还会织毛衣裤?”
“当然会啦,我织的毛衣裤可漂亮了,过两天,你们再来看吧,保证你们喜欢。”
“行,等你织出来,我们再来看,要真漂亮,我们就都买。现在只生一个孩子,肯定什么都得用最好的。诶!你给她们也算算,她们什么时候生孩子。”
还不到十点,费令仪就将手里的货全部卖完,她数了数钱,一共28块4毛。有了这笔钱,她心里稍微有点安心了。
她看着手里的毛票,心里觉得好笑,她有多长时间没用过现金了,买东西都是刷卡,现在竟象葛朗台一般一分一分地数着钱,唉,真是造化弄人。街上传来卖小吃的叫卖声,她咽了下口水,这钱可不能动,往后的生计全靠它呢。
她在街上转了一圈,只一家卖毛线的,线团看样子放的时间太长,颜色都废了,她放弃了价格昂贵的毛线,选择膨体线,不过,老板一口价,10块一斤,一分钱不少。
她想了想,走到车站,搭上了到县城的客车。
3毛钱的车费掏得让她有点心痛,不过,没办法,做生意嘛,该花的钱还得花。
她一路问着,到了卖毛线的地方,城里和乡镇果然不一样,虽然同样是摆的地摊,可线团的花色品种都很齐全。看着这些粉嫩粉嫩的线团,她心里特别高兴。
她看了好几个摊位,最后选了一家货色最齐全的“周记毛线”上前搭讪。
“阿姨,这膨体线怎么卖?”
“10块钱1斤,别乱摸啊,摸脏了你可赔不起。”老板娘姓周,看见一个穿得脏兮兮的乡下女孩子来问价,有点不耐烦。这女孩子虽说眉目倒是清秀,可那一身的汗臭味,熏得她不住的皱眉。
这女孩子却毫无惧色“价格能少点不,不怕实话告诉你,我今天是来看行情的,先少买点试试,你家的货要是价格合适,质量过得去,我就长期在你家进货。”
“进货?你小小年纪,还会做生意,你买去卖还是咋的?”
“有这想法,不过,现在暂时先做加工。”
“加工,手工还是机器?你会织?”
“人工织,机器的哪能跟人工比。大人、小孩的毛衣裤,还有鞋、袜、帽子这些,我都会织。”
老板娘不相信,小小年纪,怎么可能会这些,就是从娘肚子里开始学,也不可能这些都会,小姑娘满嘴跑火车,不可信。
“你要真会,下次带点织好的过来,我给你优惠。”
“带成品过来没问题,不过,我在不在你家买线还不一定呢,我要看你的价格和质量。”
这话有点象是行家,老板娘不禁对这姑娘刮目相看“那你要多少,你说多少钱一斤合适?”
“这样吧,我给你6块,先要4斤,回去先检查一下,要是毛线均匀,没有接头的话,过两天我再来。”
毛线的质量好坏主要在于线的均匀程度和有没有接头,老板娘看这小姑娘说得头头是道,还价也狠,知道不可小觑。
“6块,6块你想买这么好的膨体线,你先把货认清楚,我这是广货,知不知道,不是本地产的,本地产的5块钱一斤我都可以给你。”做生意的人演戏绝对是一流的,老板娘作出怒不可遏的样子,跳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把本地产的线混在广货里卖给我?”
“天地良心,我这人做生意从不卖歪货,不信,你满世界去打听打听,我周记毛线卖过歪线给客人没有。”
“那行,就6块,给我来4斤。”
“不行,绝对不行,生意不是这种做法,6块连我都拿不到,你添点。”
“就6块,附近卖线的我全走过了,行情我很清楚,6块钱1斤我一点也不亏你。你要觉得活不出来,我也不勉强,可能是你的进货渠道跟别人不一样吧。我再到别家看看。”说完,她转身就走。
这个价格还得有点过份,老板娘会不会卖给她,其实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她故意把脚步放得很慢,心里却着急地叫着:快叫我回去,快叫我回去。
等她走出快10米的时候,老板娘追了上来“这小姑娘,脾气还挺大,说走就真走了。行,我卖给你了,不过别传价啊,这个价我还从来没卖过,权当走个量,给你带点货回来。”
“老板娘,你够爽快,放心吧,我给别人就说10块钱1斤。”
费令仪每种颜色各选了半斤,用纸小心包好,再放在一个塑料袋里。28块4毛,除去车费3毛和买毛线的24块钱,还剩下4块1毛钱了。她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街上转了转,到处是卖小吃的,那酸辣粉、牛肉面、豆腐脑的香味满大街都是,肚子更饿了。
她摸了摸身上的钱包,最后找了家卖馒头的店,花1毛钱买了2个大馒头。然后,还买了一把锁、几根蜡烛,还有一个灯泡。这样一来,身上只剩2块8毛了。这钱可不能再坐公交车了,她紧了紧裤带,拎着口袋就上路了。
崔月婵还了车,心里惦记着丈夫,在办公大楼前转了一圈,还是拿不定主意到底去找谁。
黎副厂长夹着公文包从楼里出来了。费天佑出事,厂里就数他的资历最老,早传说他已经是内定的厂长人选了。虽然还没正式宣布,但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黎副厂长见了崔月婵,不易察觉地怔了一下,装没看见就想走。
崔月婵硬着头皮跟了上去:“黎厂长!”她特意去掉了副职“我想打听下老费的事。”
黎厂长看了一眼,并没有放缓脚步“这事不是我负责,我不太清楚,你去问下保卫科吧”话音未落,人已走出老远。
费天佑在职时,黎副厂长可是家里的常客,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还是让崔月婵倍感心寒。
这样空手而归,心里总是不甘心,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进了一楼的保卫科办公室。
保卫科长见她进来,有点诧异“你来干什么?”
“胡科长,我想问问,我们家老费的情况。”
“费天佑啊,他的案子公安局已经立案了,具体结果,还没出来。
“胡科长,老费你是最了解的,他一辈子清清白白,怎么会贪污,他要真贪污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确实是冤枉的,你能不能给公安局领导说说,我想见他一面。”
“我说崔月婵啦,你这人怎么这么糊涂,那公安局是你家开的,你想见就见?回去等着吧,有了结果自会告诉你。”
“老费他,他现在关在哪里?”
胡科长十分不耐烦“这我咋知道,我一个小小的保卫科长,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崔月婵实在忍不住了“胡科长,老费的案子你应该是最清楚的,黎厂长也让我来找你,要是你都不知道,我还能去问谁?当初老费待你不薄,你又何必如此绝情。”说完,转身走了。
回到家里,忍不住悲悲戚戚地哭了好一会儿,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事情已经这样了,还得想办法生活下去才是。毕竟女儿才18岁,还是花一样的年龄。
她慢慢地开始收拾屋子。土豆实在是不经饿,何况早上也只吃了个半饱。屋子里很静,只听得见肚子咕咕地叫声。脸盆里有土豆,可她不能动,这点土豆吃完了,口粮在哪里还是个未知数。也许,往后饿肚子的日子还多着呢。